春芙的笑像摔碎了一般,薄薄的瓷片碎掉后满地密渣。
她没有责怪,没有怨恨,只是长长久久地看着姚芷衡,似乎是最后一次放任。
“嗯,我明白了。”她温柔得像夜风里的落叶,飘落无声。
转身,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家,每一步都及其沉缓。
“一,二,三,四,五……”
法善寺山前的汉白玉阶梯,有七百二十一阶。
她走在月色中,不知道返程有没有七百二十一步?
渐渐,她脚步加快,裙边翻飞,似要乘风而去。接着直接提裙跑起来,眼泪滑落,也就不甚在意了。
她的背影如奔月嫦娥。
姚芷衡看着那清辉越跑越远,喃喃道:“这辈子,就这样吧。姚芷衡你活该,让你当初抛父弃母,一辈子都要还债了吧。”
姚芷衡站立良久,久到夜风停止,乌云遮月。
悲伤凝结成实实在在的泪珠。
她紧咬着唇,缓缓蹲下去,抱住自己,哭得像小时候母亲推了她。一种彻底的心凉和恐惧把她掏空。
怀中有什么东西膈到了自己。
姚芷衡一摸,一对分量十足的红宝石。
她小心摸着红宝石光滑的抛光面。
得到这赏赐时,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帮春芙开一家客栈。
红宝石紧攥在手里,她捂住两颗怦然跳动的心。
*
琼华楼是祁梁最大的风月场所,近五年来风头极盛,无任何一家可以与之并肩。
琼华楼最大的招牌就是玉金枝。
从大长公主召玉金枝赴宴唱曲后,她的身价更是翻倍。楼里每天被挤得水泄不通。
“这玉金枝怎么还不出来?”
“再等等,她每天都会出来唱几首的。”
“诶,你们说,玉金枝得卖多少钱啊?”
“人家是清倌。”
“哎呀,什么清倌!还不是给钱就行?就看你给的多不多!”一个锦衣男人坏笑道:“打个赌,肯定有人卖她,最后价高者得。”
“要我说,说不定最后钱都可以不给。”一桌子人相视大笑。
“可不是,要有那种机会,她还端什么清倌人的身份,早上赶着脱离苦海了。”
金玉枝从阁里走出来,还是抱着她的凤颈琵琶,向楼下客人一拜。
她生得极为清丽,杏眼柳眉,粉面桃腮。
客人里多有市井混混,时不时便有关于她的污言秽语传来。
这些话,被他们包装为“对美丽的称赞”。
金玉枝唱歌,是客人出钱买她要唱的曲子。
此刻她已准备就绪,一个清风朗月地年轻男人向台上喊:“二十两!春莺啼!”
一众客人都哈哈大笑。春莺啼,是坊间新传的一首艳歌。
玉金枝冷冷看向那男子,像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她一颔首,拨弄起琵琶,露|骨的艳|词便从朱唇中吐|露而出。
华丽的盛宴,立着一个标牌:“有钱尽享”。这是苍蝇蚊虫,走狗豺狼,合规合情的饱餐渠道。
底下又是一阵笑声,喝彩和叫好接踵而来。
“真是好嗓子!”
“天生吃这碗饭的!”
“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玉金枝唱完所有曲子回房之后,楼下的客人都在交口不绝地称赞:“太美了”、“我就爱她这嗓子”、“真该在台上唱一辈子!”……他们为一个女子的柔软而兴奋。
玉金枝卸去妆容,镜中的容颜只有麻木和疲累。
小丫头铃铛一边在水中兑入新鲜花露,一边阻拦玉金枝自己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