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一晃,不知今夕是何夕。
“姚大人,我们便在这里停下了。出了这山下府门,公主殿下安排了人送您回府。”
侍从们朝姚芷衡一拜,归整有序地回身离去。
姚芷衡反应不大,兀自朝前走着,脑中梳理着今天所知。黎京上官府,是大长公主保下的地方,那就是她的地界。皇帝进不去,既怀疑遗旨被藏,必定严密监视那处。那时入府一探,想必在在圣人眼中,自己就已经是大长公主一派的人了。回祁梁之后,自己和春芙遇险,也就只能是圣人所为。
一步一步,原来她早就走入了这姑侄相争的棋盘。
大长公主虽为女辈,但一心巩固自己的权力。姚芷衡将一颗石子踢出去,她想:倘若大长公主真的力保张娘子,哪怕是阎王亲临,张娘子的命也索不走。可她没有,她只是固守她和君上的和平,拿张娘子的命来证明自己和过去女子执政的时代划清界限,安安分分地待在大长公主的荣华里。
思及至此,张娘子当日的教诲回响在她脑海里:“朝堂就是棋盘,人心就是棋子。归根结底,不过是人家血亲之间一盘棋的切磋罢了。”
张棋音为官五载,比她足足多五倍的时间,又经历迫害,最后逃亡。这些事情,她早就看清了。只是姚芷衡那时太幼稚,以为玄玄道道的纷争靠正直就可以躲避,以为人人都有所爱就可以共情相待。
世间有太多鸿沟她无法跨越,比如生死,比如血亲,比如施权者和受权者。
每一道鸿沟之处,不知是几丈高的尸山,几仞深的血海。
石子一路滚落,弹弹跳跳奔去一个人的脚边。
那人将脚一抬,石子被踩在脚下。
“我来接你。跟我一路回去吧。”
闻声,姚芷衡心口一紧,呼吸暂停。
怎么会是他?
她不敢置信,慢慢抬头,希望揭示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等姚芷衡彻底看清那张脸,心中的忐忑和惊惧就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如同沐德堂前的槐树在冬日里萧条枯萎。
“为什么会是你?”
左为助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那马偶尔蹄踩路面,发出“嗑哒嗑哒”的响声,在此刻日夜交替的山脚下,显得更加寂寥。
“我祖父,是圣德皇帝任命的。我父亲,受过大长公主的恩惠。我们一家,皆是大长公主的家臣。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出生在左家,就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左为助双手垂在两侧,和从前一样温温和和。
血色红丝爬上姚芷衡的双目,她紧紧盯着左为助,一瞬不移:“也就是说,当日在黎京,你是受大长公主之命将我引去上官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