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兵乘势抢掠,前途甚是难行。上任官员如何去得!老爷不若且消停几日,等狄爷兵来,随军而进,方保无虞。”鲁翔道:“我恁限严急,哪里等得狄爷兵到!” 沉吟一回,想出一计道:“我今改换衣装,扮作客商前去,相机而行,自然没事。”当晚歇了一宿。次日早起,催促从人改装易服。只见家人吴成,把帕子包着头,在那里发颤,行走不动。原来吴成本是中年人,不比沈忠少年一精一壮,禁不起风霜,因此忽然患病。鲁翔见他有病,不能随行,即修书一封,并付些盘费,叫他等病体略痊,且先归家。自己却扮作客商,命从人也改了装束,起身望前而去。正是:
只为前途多虎豹,致令微服混鱼龙。
不说鲁翔改装赴任,且说吴成拜别家主,领了家书,又在驿中住了一日。恐公馆内不便养病,只得挨回旧路,投一客店住下,将息病体。不想一病月余,病中听得客房内往来行人传说:“前路侬家贼兵,遇着客商,杀的杀,掳的掳,凶恶异常。”吴成闻此信,好不替主人担忧。到得病愈,方欲作归计,却有个从广南来的客人,说道:“今狄安抚杀退侬智高,地方渐平。前日被贼杀的人,狄爷都着人掩其尸骸。内有个赶任的知县,也被贼杀在柳州地方。狄爷替他买棺安葬,立一石碑记着哩!”吴成惊问道:“可晓得是哪一县知县,姓什名谁?”客人道:“我前日在那石碑边过,见上面写的是姓鲁,其余却不曾细看。”说罢,那客人自去了。吴成哭道:“这等说,我主人已被害也!”又想:“客人既看不仔细,或者别有个鲁知县,不是我主人,也不可知?我今到彼探一实信才好。奈身边盘缠有限,又因久病用去了些,连回乡的路费还恐不够,怎能前进!” 寻思无计,正呆呆地坐着。
忽听得有人叫他道:“吴大叔,你如何在此?”吴成抬头一看,原来那人也是一个宦家之仆,叫做季信,平日与吴成相识的。他主人是个武官,姓昌名期,号汉周,亦是贝州人,现任柳州团练使。当下吴成见了季信,问他从何处来,季信道:“我主人蒙狄安抚青目,向在他军中效用,近日方回原任。今着我回乡迎接夫人、小姐去,故在此经过,不想遇着你。可怜你家鲁爷遭此大难,你老人家又怎地逃脱的?”吴成大惊道:“我因路上染病,不曾随主人去。适间闻此凶信,未知真假?欲往前探看,又没盘费。你从那边来,我正要问你个实信。你今这般说,此信竟是真的了!” 季信道:“你还不知么?你主人被贼杀在柳州界上,身边带有文恁。狄安抚查看明白,买棺安葬,立碑为记,好等你家来扶柩。碑上大书:‘赴任遇害上林知县鲁翔葬此。’我亲眼见过,怎么不真!”吴成听罢,大哭道:老爷呀!早知如此,前日依着驿丞言语,等狄爷兵来同走也罢。哪里说起冒险而行,致遭杀身之祸。可惜新中个进士,一日官也没做,弄出这场结果!”季信劝道:“你休哭罢,家中还要你去报信,不要倒先哭坏了。快早收拾回去。盘费若少,我就和你作伴同行。”吴成收泪称谢,打点行囊,算还房钱,与季信一同取路回乡。时已残冬,在路盘桓两月,至来年仲春时候,方才抵家。
且说家中自鲁翔出门后,石氏常寻事要奈何楚娘,多亏公子鲁惠解劝,楚娘甚感之。鲁惠闻广西一路兵险难行,放心不下,时常求签问卜。这日正坐在书房,听说吴成归了,喜道:“想父亲已赴任,今差他来接家眷了!”连步忙出,只见吴成哭拜于地。举家惊问,吴成细将前事哭述一遍,取出家书呈上,说道:“这封书,不想就做了老爷的遗笔!”鲁惠此时心如刀割,跌脚捶胸,仰天号恸。拆书观看,书中还说:“我上任后,即来迎接汝母子。”末后,又叮嘱看顾楚娘孕体。鲁惠看了,一发心酸,哭昏几次。石氏与楚娘,都哭得发昏章第十一。正是:
指望一家同赴任,谁知千里葬孤魂。
可怜今日途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