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他一考,更待何时?”又饮一二杯,便带笑说道:“催妆小咏,不惜抱惭,今邀天之幸,即已百辆迎来,而鼓锺在御,琴瑟高张,新人才美久著香闺,岂可不留佳句以为合卺之荣?”便叫侍儿将笔砚花笺送在新人席上。尹荇烟不好回答,惟低头作欲将欲迎之态。华小姐见他含羞,因又说道:“娇羞虽闺秀之常,而才女往往略之。今夕何夕?幸欢然赐教!”尹荇烟心下想道:“女子以颜色为胜,我今色未必胜他,他殷殷索咏,我再不应承,便为他所轻了!”
因展开花笺,取笔题诗一首道:
花也新兮烛也新,如何合卺索诗频?
自怜村女非才子,喜嫁郎君似美人。
尹荇烟写罢,便放下笔,也不出一语,只默默低头而坐。
华小姐看见他不假思索,心已先动,及诗完,起身拿来一看,见字字香艳,不觉满心输服。又见无意中道破他的行藏,不禁失笑道:“姐姐美如斯,才又如斯。我小妹从不服人,今拜下风矣!”尹荇烟听见称呼“姐姐、妹妹”,惊讶不知何意,不住偷睛将华小姐细看。华小姐见他偷看,一发笑道:“姐姐不消看得,你认我是何人?”尹荇烟愈加惊讶,因低低问侍儿道:
“难道不是司马?”侍儿含笑不答。华小姐道:“姐姐认我做司马,谁知我不是司马,倒还是文君。”因立起身叫侍儿将巾衣脱去,仍露出红颜绿裙道:“我被这行头苦了一日!”
尹荇烟见新郎是个女子,心下大惊,想道:“他既不是司马玄,我此来堕人术中矣,必无好意!”心中如此想,不觉颜色变异。华小姐看见,知他心慌,因笑说道:“姐姐不须着忙。
小妹久慕姐姐才高,故相接一会,并无恶意。”
尹荇烟犹沉吟不语。华小姐道:“姐姐不必过疑,你看我一个柔弱女子,岂可有祸于人者?”尹荇烟想道:“他若是个男子,便须防他,他一个女子,怕他怎的?”方才定了心,改容说道:“小妹乡野裙衩,不知姐姐为何诱我到此呢?”华小姐道:“姐姐认小妹是谁?”尹荇烟道:“如何认得?”华小姐道:“小妹实说了罢,小妹姓华,家父现任春卿、办事东阁。”
尹荇烟道:“这等,是华小姐了!以太师贵女,无端而忽及贱妾,犹所未解。”华小姐道:“有个缘故。”尹荇烟道:“有甚缘故?乞小姐说明,免我心下狐疑!”华小姐道:“不瞒姐姐说,我小妹在闺中略识几字,家父过于溺爱,以为当今无二,不肯轻字与人。去岁因司马玄二首寿诗相合,家父道他有才,又因他谆谆来求,就许了他。只待春闱得意,便可结亲。不期前日有人传说,司马玄爱慕姐姐才美,又定了姐姐。家父不信天下更有多才女子胜如小妹者,心下不忿,故作此游戏,迎请姐姐到此,叫小妹细细领教。倘是虚名,便可致讥司马。
不想姐姐冰心玉骨、而聪慧敏捷,非我小妹尘凡下质所能几万分之一。司马玄之姻甘让姐姐,不敢再生痴想矣!”尹荇烟听了,又惊又喜道:“原来如此!我就疑司马男子焉有如此美貌,使人抱愧多时。小姐既非司马,为何催妆佳咏又擅司马之长?我再不料紫阁娇生、金闺痴养,又有仙才有如小姐者。
我尹荇姻虽长蓬茅,实实心空一世,目无王侯,今见小姐,方知山川秀气不独锺于一人。自悔枋榆之妄,今日君子有人,淑女有日,况贵贵亲亲,自可弘关雎之雅化。贱妾村芳,自当退守田家荆布。小姐倒如此反说!”华小姐道:“姐姐不必虚谦,妹子是真心服善!”尹荇烟道:“贱妾蒙小姐推诚,怎敢浮言?”华小姐道:“惟美爱美,惟才怜才!姐姐与小妹谅有同心,今虽游戏,天实作缘,何不借此花烛结为姊妹?异日相逐于飞,岂非英皇再见耶?”尹荇烟道:“小姐高论殊足快心,但恐贱妆琐琐,不堪追随。”
华小姐见话已投机,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