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矣。”共拥至父前,众称非常之喜,先索报资,不与名条阅视,召曰:“我大儿合中久矣,今发已迟,不足奇也。”众曰:“否。”召曰:“然则我次儿正应中式。”众亦曰:“否。”召曰:“否则误矣,岂有烧火三相公得中举人耶?”众曰:“然。”召曰,“果有之已属万幸,不过副车,好则榜尾耳。”众曰:“请定赏例,自观名条可知也。”召曰:“副车十金,正榜倍之。”众曰:“元魁如何?”召曰:“魁则五十,元可百金,决无此理。”众使书券讫,攫其百金一纸而与之报条,公然第一。召骇曰,“文风之变迁,至于此极,今而后,不敢复论文矣!”
有朱解元者,眇一目,时人呼为“朱瞎子”,亦曰“朱半仙”。时文中之能手也,名噪一时。其未发解之前一科,偕友赴试,八月初七日,夜梦见二青衣相邀,入一殿廷,有冕旒王者,降阶相迎曰:“闻先生文名藉甚,今有尔浙闱墨,请先生为之润饰。”朱唯唯,延入后殿,朱衣神以卷送阅,王者命置笔砚于几而退。朱见元作格法高超,惟稍有未圆融处,为之易数字,已尽善矣。王者复来谓朱曰:“先生且停笔墨。今科解元文才尚好,不意该县城隍神来奏,此生近有奸人室女事,阴德有亏,应削其籍。予已追取下科解元文到,请先生正之。”朱阅其文曰:“此必童子之作,质地虽佳,功夫未到,何以冠多士?”王者曰:“且请就文整顿,资格所限,不能易他人也。”朱大加删削,炼作老境笔路,以呈王者。王者许可,命梦神飞传与之,然后次第阅竟,亦大费经营矣。王者大悦曰:“先生再后科之元也,今以阅卷功拔补下科元缺,以酬劳瘁。至所黜之元,系山阴某生,奸其邻女,幸未破败,然而神目如电,已为所司执奏。先生归去,访其人劝之改过,将来尚可登科也。至新解元,诚如先生所云,系新进童子,其父兄皆为词林,仁和人,祖功宗德甚厚,子孙科第未有艾也。然此子拔早一科,阴律应减阳寿五年,先生亦为之劝勉,俾绳其祖武,不但寿可免减,禄且日增矣。”遂命青衣仍送朱回寓,而梦觉已高卧三日。其仆守之,见朱忽醒,曰:“何病耶?头场将毕,自误功名,奈何?”朱曰:“倦耳,无病。”遣仆往接其友,录出两元作,俟友回,出门访见山阴生及仁和童子,告以神语,以文为证。皆惶悚受教。朱归视亲友之文,一读破题,即知其中第几名,有佳文,曰:“惜哉不售,其伤阴隲耶!”初不之信,后皆不爽,遂有半仙之称。
吾乡有刘君者,应童试不售,去而习申韩业,公然宪幕。丁卯岁,朝梦迎天榜,伊名列第一。不觉技痒,复理故业,纳监入闱。头场犯规被贴,君然第一。此鬼神揶揄之耶?抑若吴生之命,有天录耶?必居一于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