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廉纪(2 / 2)

松窗梦语 笔记小说 2945 字 27天前

出肺腑,忘形骸。然刚毅峭直,不谐俗侣。居常负气节,高自许可。尝曰:“士人驰驱王事,当如家事,利害死生以之可也。若荣身肥家,余耻不为。”尝面折人过。时左辖(忄耎)懦不任事,昼寝室中,游往叱之曰:“当此盗贼纵横,地方荆棘之日,岂汝高枕肆志之秋耶!”左辖颦蹙曰:“何事相迫乃尔!”游侧目视之,一哂而去。尝谒刘抚台,以出剿无功,辄曰:“何为不胜?”刘曰:“以兵多贼少而遁。”后再出无功,辄又曰:“何复不胜?”刘曰:“以贼多兵少而败。”游曰:“如公言,安得兵贼相当,始称胜哉?”刘曰:“休矣,俟公他日图之耳。”后游果代刘抚闽以空刺投时宰,时宰责其馈遗不至,衔之。公曰:“吾生平无私馈,岂以今日重失一抚臣哉!”竟以罢闲去。

同年友张永明,浙之乌程人,始仕为芜湖令。芜湖固称富饶,商贾云集,奸人所容。张以廉明不扰称,擢为御史。复以直节闻,超迁副都御史,巡抚河南。时伊王暴横,凌虐小民,擅扩苑囿,侵占官地,郡邑不能禁。公为疏闻,上命给事中勘验得实,遂如公议,废伊王为庶人,遣发高墙禁锢。寻晋大司寇,改左都御史,掌院事。一时风猷振肃,台中咸严惮之。后以年老致政归。尝谓余曰:“古称是非毁誉,贤必先觉,然贤圣犹蹈可疑之迹。迹涉可疑,人乃訾议。如莹然美玉,青蝇自不能玷。”殆所谓皭然泥而不滓者耶?至于弹劾不避权贵,其忠诚激烈,可与日月争光。余奔走四方,与公间阔者久之。后会京师,公已耄矣。乍见若不相识,既近目摄,知为故人,乃惊讶曰:“年兄张公,奈何作不相知态,雍容揖逊为耶?”乃抚掌大笑,极雚谑浪如故。

山东靳公学颜,亦余同榜士也。弱冠首贤书,人仕后颇善诗文,然质实无华。尝曰:“余文词虽不工,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生平以廉洁著称。向与余同辖关中,司钱谷。吏进羡金,辄挥置不顾。丰仪英爽倍常,而衣冠整肃。每对宾客,议论风生,间出诙谐,辄令人解颐。士大夫无知与不知,皆愿交乐亲。驭下庄严,但多呵斥,少谴责,吏卒无敢欺。时公不携家,惟三四童仆相随,公以慈畜之。有不当意,令他仆与殴,至泣诉于前。曰:“彼此亦足当矣。”一笑遣之。一日,向余曰:“家君为犬子辈增铁绳数条已。”余方惊讶。曰:“近复更置庄田数顷,他日负税必以铁绳系之,是以忧也。”其达观类如此。后以王亲听勘,余为移文本省勘开。寻复内召,官至少宰,致政归。

古人清恐人知,耻近名也。余思先达高风峻节,如静庵胡公、江楼钱公、省庵沈公,皆以清白鸣。因知清白信居官之要,余尝榜于庐阳庭。至于静庵,尤以节义鸣,亦遘会逢适耳。余时以江陵不奔丧,邹进士元标上疏,有曰:“所幸者大臣挺然中立,未有留疏,然而迁徙又不常矣。”盖指余言。余无乐乎有是名也,惟以生平守三尺,畏四知,乃兢兢自盟者。因忆龙江监税满日,有羡金数百,欲归公帑。正郎周志伟曰:“汝善自鸣,如前后人何?”因送节慎库,不闻于堂。守庐阳,亦积有三百金,将携为入觐费,后值忧归,并所置礼物,尽与郡丞。右辖关中,积羡千余,行之日尽付代者,亦不白抚、按。周君教言,终身佩服不忘。后周守台郡,不私一钱,生平清介,近世罕俪。独耻自暴白,知之者少,然周岂计人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