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具乃绝精,不嗜而必设之,亦故事也。相国自驾出至是,或逾一二时矣。当是时,自四堂来者,咸集此精室,立者,坐者,所事已毕而如剧者,宜身至前而乍却者,若喜而浅笑,倦而轻颦者,同辈相关而喁喁私语者,面窗而徘徊,近案而徙倚者,位置笔砚,拂拭书牍,为殷懃者,弄姿而掠鬟丝,选事而拨炉灰者,非雾非花,温{麻香}四塞,相国若欠伸,微呼某名,指烟具谓之曰:“若曷整理此。”又呼某名,谓之曰:“曷相助整理此。”则二人者独留,其余皆出。精室之窗,皆嵌白颇黎,浅色绸为衣。迨相助整理烟具者亦出,则窗衣之弛者张,疏者密矣。时则
愔愔午梦,帘垂柳絮风前;隐隐春声,门掩梨花雨外。燕欲归而讵待,香未散而仍留。后出者只伺于窗外。久之,又久之,见窗衣启者,约一方颇黎之半,则款步入,捧匜沃盥,进燕窝汤。先是,相国驾出时,传谕庖人整备者,汤凡三进。相助整理烟具者,亦在朵颐之列。盖此人即下次整理烟具者。若旧制,简授差缺,此次拟陪者,下次必拟正,亦故事也。已上各节,或目验所经,或耳邮所得,不必皆据为事实,而又无秘辛焚椒之笔,足以传之。言之无文,负此雅故已。
遂宁张船山太守移疾去官,侨寓吴阊,别营金屋藏娇,夫人不知也。一日,携游虎丘,而夫人适至,事遂败露。大守戏作一诗云:
秋菊春兰不是萍,故教相遇可中亭。
明修蜀道连秦陇,暗画蛾眉斗尹邢。
梅子含酸都有味,仓庚疗妒恐无灵。
天孙应被黄姑笑,一角银河露小星。
此诗近人传为韵事,或谱院本以张之,不知船山夫人林氏乃奇妒。相传船山纳姬后,其夫人索诸查小山家,不得,船山之弟旗山携妇归视兄嫂。旗山妇见林盛怒,因劝之曰:如此男子,谓之已死可耳。”因而一室大哄。故船山有句云:“买鱼自扰池中水,抵雀兼伤树上枝。”旗山之友某寄船山句云:“苦为周旋缘似续,更无遗行致讥弹。”皆为此事而发。船山有《二月二日预作生子》诗云:
三十生儿乐有余,精神彷佛拜官初。
频年望眼情何急,他日甘心我不如。
爪细难胜斑管重,发稀轻倩小鬟扶。
绕床大笑呼奇绝,似读生平未见书。
(见《船山诗补遗》)
其后船山卒无嗣,则亦家庭孛攵谿,乖戾之气,有以致之。才人风味,讵悍妇所能领略。可中亭之诗,略同粉饰太平之具,“仓庚疗妒恐无灵”,行间句里,流露于不自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