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殷勤。这个当儿,这号进来的人就多了,也有抢号板的,也有乱座次的,还有诸事不作,找人去的,人来找的。甚至有聚在一处乱吃的,酣饮的。便是那极安静的,也脱不了旗人的习气,喊两句高腔。不就对面墙上,贴几个灯虎儿,等人来打。公子看了这班人,心中纳闷,只说:“我倒不解,他们是干功名来了,是玩儿来了?”他只一个人静坐在那小窝儿里,凝神养气。看看午后,堂上的监临大人,见近堂这几路旗号的爷们出来进去,登明远楼,跑小西天,闹得实在不象了,早同查号的御史查号,封了号口栅栏。这一封号,虽是几根柳木片门户,一张红纸的封条,法令所在,也同画地为牢,再没人敢任意行动。公子见跟前来往的人都已静了些,才把他窗下的揣摩本,心里默诵了一遍,叫号军弄热了饭,就熟菜吃了。才点灯,便放下号帘子,靠了包袱待睡。可奈墙外是梆锣聒噪,堂上是人语喧哗,再也莫想睡得稳,良久才睡熟。一时各号的人也都睡了,准备明日鏖战。那号军也偷空儿栖在那个屎号跟前坐着打盹儿。
内中那个老号军睡到三更过后,钻出来去出小恭,完了事才回头,只见远远的象那第六号的房檐上,挂着碗来大的盏红灯。那老号军吃了一惊,说道:“这位老爷是不曾进过场的,守着那油纸号帘,点上盏灯;一时睡着了,刮起风来,可是玩得。”连忙跑过来,想要叫醒了他;不想走到跟前,却早巳不见了那盏灯。他揉了揉眼睛道:“莫不是我睡得愣愣眼花了。”恰好这个当儿,公子一觉睡醒,一睁眼见屋里漆黑,又转了向儿了,模模糊糊的叫了声:“花铃儿,你看灯都待好灭了,也不起来拨拨。”那老号军便打了个岔说:“老爷,你老放心睡罢,没灯啊,是我的眼花了。”公子又不曾留心他说的所以然,只想误呼作小婢,倒来个老军,不觉自己失笑,不好再提。便和他要了个火,点上灯,看了看墙上挂的那个表,已经丑正了,便要水擦了擦脸,又叫那号军熬了粥。
公子才待收拾完毕,号口边值号的委员,早巳喊接题纸。少时,那号军便代他送了一张来。连忙灯下一看,只见当朝圣人出的是三个富丽堂皇的题目,想着自然要取几篇笔歌墨舞的文章,且喜正合自己的笔路。看那诗题,又是窗下作过的,便是第一第三文题,也象作过,静想了想,大势也都还记得起,暗喜这可就省事多了。忽又一转念道:“不是这等,古人师友之间,还要请试他题,岂有钦命题目,我自己才试云程便这等欺心,把窗课来塞责的理?父亲看了先要不喜。”不可徒乱人意,不如把它丢开,另作才是。”随把题目折起,便伸手提笔,起起草来。才得辰刻,头篇文章和那首诗,早巳告成。便催着号军,给煮好了饭,胡乱吃了一碗。天生的世家公子哥儿,拿些甜饽饽解饿,又吃了些杏仁干、粮油糕之类,也就饱了。便把第二三篇作起来,只在日偏西些都得了。自己又加意改抹了一遍,十分得意。看了看天气尚早,便吃过晚饭,写起卷子来。他的那笔小楷,又写得飞快,不曾继烛,添注涂改,点句勾股,都已完毕,连草都补齐了。点起灯来,早已又低低的吟哦了一遍,随即把卷子收好,把稿子也掖在卷袋内。
公子闲暇无事,取出白枣儿、桂元肉、炒糖果脯这些零星东西,大嚼一阵;剩下的吃食,都给了号军,就靠着那包袱,歇到次日天明。那个老号军便帮他来把东西归着清楚,交领卷签,赶早排便出了场。
公子到贡院头门,早见他岳丈张老先生、程师爷以至华忠诸人,直挤到龙门槛边等他,一时见公子恁早出来,都不胜欢喜。程师爷先问了声:“得意吗?”公子忙回道:“还算妥当。”张老早把考篮包袱接过去,递给众家丁。一行人簇拥出了外砖门,程师爷便和他同车,要文稿看。因说道:“头三两个题目,你都作过?”他道:“便是诗也作过,却都不曾用那窗稿。”因从卷袋里把那草稿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