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何不大家计议起来?”太太道:“老爷这话虑得很是,我也是这么想着;就只这话说着容易,作起来只怕也有好些行不去的。就拿去人说,我家这几个中用些的家人,都是老辈子手里留下的,一时去了,又叫他们到那儿去;就是这几个雇工儿人,这么个大地方儿,也得这些人才照应得过来。讲到烦费,第一老爷是不枉花钱的;就是玉格这么大了,连出去逛个庙,听个戏都不会。此外,老爷想,咱们家除了过日子外,还有什么烦费的地方儿吗?就勉勉强强的抠搜些出来,不成局面可就不象样儿了;至于大家的穿的戴的东西,都是现成儿的,并不是眼下得用钱现置,难道此时倒弃了这个,另去置絮袄布衣不成?老爷你想我这话,说的是不是?”
安老爷虽是研经铸史的通品,却是个称薪量水的外行,听了这话,不唯是个至理,并且是个实情,早低下头去,发起闷来,为难起来半日,说道:“这等讲,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安太太道:“老爷别着急,我心里虑了也不是一天儿了。但是,这话要和我们玉格商量,可是白商量,商量不成,他且和你背上一大套书,倒把人搅糊涂了。倒是我娘儿三个人前日说闲话儿,两媳妇说了个主意,我听着竟很有点理,左右闹着没事,老爷为什么不叫她们说说,老爷听着可行不可行。万一可行,或者她们说的有什么不是的地方,老爷再给她们校正,我觉着倒是个正经主意。”安老爷道:“既如此,叫她们都坐下慢的讲。”
安老爷是有旧规矩的:但是赐儿媳坐,那些丫头们便搬过三张小矮凳儿来,也分个上下手,他三个便斜签着,侍候父母公婆坐下。这个礼节,我作者也以为然。何以呢?往往见那些巨族大家,多半礼重于情,久之情为礼制,父子便难免有个不达之衷,姑媳也就难免有个难伸之隐,也是居家一个大病。何如他家这等妇子家人联为一体,岂不得些天伦乐趣?至于那作者著这段书,大约醉翁之意不必在酒,他想是算计到何玉凤、张金凤两个人,四只小脚儿通共凑起来,不够营造尺三寸零,要叫她站着商量完了这桩事,那脚后跟可就有些不行了。当下安老爷见儿媳两旁侍立,便问道:“你们是怎么个见识,盍各言尔志呢?”何小姐先说道:“媳妇们也是那天伺候婆婆,闲话提到我家家计,偶然说到这句话。其实,事情果然行得去行不去,媳妇们两个究竟弄得成弄不成,此时也不敢说满了,还得请示公婆。媳妇在那边跟舅母依着的时候,便听得围着这座庄园都是我家的地,那时候听着,觉得离自己的心远,只当闲话儿听过去了。及至过来请示婆婆,才知道这地年终只进二百几十两银子的租子;问道这个根底,婆婆也不大清楚。请示公公,果然的这等一块大地,怎的只进这些租子?我家这地到底有多少顷亩?”安老爷见问,先呵嗳了一声,说:“这句话,竟被你两个把我问倒了。这块地原是我家祖上从龙进关的时候,占的一块老圈地,当日大的很呢!南北下里,南边对着我家庄门,那座山的山阳里有一片枫树林子,那地方儿叫作红树村,从那里起,直到庄后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元武庙止。东西下里,尽西头儿,有个大苇塘,那地方叫作苇滩,又叫尾塘堤,那里起直到东边瓦家村我们那座青龙桥;这方圆一片大地方,当日都是我家的。自从到我手里,便凭庄头年终交这几两租银,听说当年再多二十余倍还不止,大概从占过来的时候便有隐瞒下的,失迷着的,甚至从前家人庄头的诡弊,暗中盗典的都有。这话连我也只听得说。”何小姐道:“只不知这块圈地,我家可有个什么执照儿没有?”安老爷道:“怎的没有!凡是老圈地都有部颁龙票;那上面东西南北的四至,都开得明白。只是老年的地,不论顷亩,只在一夫之力,一夫能种这块地的多少土计算,叫作一顷。所以那顷数,至今我再也弄不清了。”何小姐道:“果然如此,那就好说了。有了执照,不愁找不出四至来;按着四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