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水心先生,却意不在此,他讲的是《礼记》,“古者妇人之贽,惟榛脯修枣栗。脯,鲜肉也。修,干肉也。”所以命公子给媳妇装了三碟干果子,又配成这两碟肉脯,就算了玉凤姑娘见公婆的贽见;以为必该如此而行,才合古体。这同前回叫公子抱着只鹅去谢妆,是一副印板下来的。那两碗热汤儿面,便是玉凤姑娘方才添的那一炉子火和那一锅水煮的。但是热汤儿面,又怎么算得羹汤呢?要作碗三鲜汤、十锦汤吃着,岂不比面爽口人肠些?他讲的是羹汤者,有“汤饼”之遗意存焉。古无面字,但是面食一概都叫作饼。今之热汤儿面,即古之汤饼也。所以如今小儿洗三下面,古谓之汤饼也;今日这两碗面儿,保不定还有个“我家的媳妇儿会擀面,擀到锅里团团转”的秘典在里头呢!这是安老爷一番考据工夫。
姑娘见公婆家的规矩如此,便先放了筷子,把那两荤三素的五碟吃食献上去,摆成一个梅花式。然后捧着面先敬公公,后敬婆婆。安老爷十分得意,便向太太道:“太太;我们例要享用她这点敬意。”安太太只不过挑了两三筷面,夹了一片火腿。安老爷却就着那五样佳肴,把一碗面忒儿喽、忒儿喽吃了个干净,还满脸堆欢,向玉凤姑娘说了一句:“媳妇,生受你。”舅太太在旁看了半日,说:“姑老爷你可呕死我了!也没说你们二位为这个媳妇儿费了多少心,多少事,连个活计也不叫她递,枣儿栗子的闹起!叫姑娘拜公婆来的,我这里给我们姑娘备了点儿的东西。”说着,便叫人搭过两个小方盘儿来。一个里头是一顶帽头儿、一匣家作活计、一双男鞋、一双趿脚儿鞋、两双袜子;一个里头放着两个小匣子,一匣是一枝仿着圣手摘蓝的金簪于,那手里却拈的是一个小小金九连环;一匣是一双汗浸于金蒲镯;其余也是一匣家作活计,一双女鞋、一只鞋子、两双袜子,便叫姑娘分递了公婆。安太太见舅母这等用心精细,十分欢喜说:“这可是个会疼女孩儿的。”舅太太也笑道:“姐姐手儿拙,也不会作个好活计。亲家太太,慢慢儿的调理她罢。”说的大合安太太的意。安老爷却是碍于亲情,不得不收,心里还以为事不师古,终非经道。
这个当儿,安太太便把那枝九连环从匣屉儿上抽下来就戴在头上。因叫了声:“长姐儿呢?”只见走过一个丫鬟来,长得细条条儿的,一个高挑儿身子,生得黑黪黟儿的,一个圆脸盘儿,两个重眼皮儿,颇得人意。太太吩咐她说:“你把我那个匣儿拿来。”那丫鬟答应了一声,去不多时,拿了一个锦匣子来。打开里头,却是一枝雁钗,一双金镯子。太太嘴里正吃]着烟,便点着头儿叫姑娘。姑娘走到跟前,太太把烟袋递给那丫鬟。张姑娘便过来,用簪子挑开那匣屉儿上的绷线儿。只听太太说道:“我这枝簪于是一对儿,你妹妹磕头那天给了她一枝,也有这样一对镯子。我照样又打了一对,如今给你。”因说:“你低下头我给你戴上。”姑娘便弯着腰,低下头去,请婆婆给戴好了。太太又给她换上那双镯子,便拉着她细瞧了瞧手,搭讪着又看了看她胳膊上那点守宫砂;可煞作怪,连些影子也没了。太太十分欢喜,望望两个媳妇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道:“喷!喷!喷!真是一对儿好孩子!”姑娘谢过婆婆。安老爷见太太赏了媳妇拜礼,便满面正气,拈着小胡子儿叫道:“来!把我给大奶奶那份东西拿来。”只听侍候的人大家答应了一声,抬过一个大方盘来,上面盖着一块大红挖单。老爷便说道:“媳妇过来,以你这样好媳妇,我岂不知赏你几件奇珍宝玩?但今日是你为妇之始,用这些俗物,非礼也。我这里另有几件东西给你看看。”张姑娘便撤去那个红挖单,姑娘一看,只见方盘里摆着是一条堂布手巾、一条粗布手巾、一把大锥子、一把小锥子、一分火石火链片儿、一把手取灯儿、一块磨刀石,又有一个小红布口袋,里头不知装着甚么,张姑娘从口袋里拿出来,却是一个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