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伸过来,把弹弓一挑,接在手中,先觉得分量沉重;重复在月光之下,反复一看,口中大叫说:“了不得,险些儿不曾误了大事。”说着,掖起钢鞭,拿了弹弓,滚鞍下马。左右两个强人见了,不知是何原故,也下了马,手下的带过马去。只听为头的那强人,向安公子问道:“尊客是从青云峰十三妹姑娘那里来么?”安公子一听这“十三妹”三个字,是烂熟的了;这青云峰可是那里呢?况且我又本不是从青云峰来;不用管它,且答应他半句。因说道:“我正是从十三妹那里来。”强人道:“十三妹姑娘可有什么交代?”安公子道:“同她分手的时节,她道我此番载着金银行走,定从芒牛山经过,难保列位不下来借盘缠,所喜列位都是些仗义疏财的豪客,与那寻常之辈不同,因此付我这张弹弓,作一个讨关的凭据。她还说请列位看她这张弹弓分上,借我两头牲口,还请两位壮士,一直护送我们到淮安地面。日后十三妹见了列位,定当面谢。”那强人听了,哈哈大笑道:“言重言重,这个怎敢?这弹弓还请收好,十三妹姑娘吩咐的话,一一如命。”说着,回头向那两个头目道:“就是你们老弟兄俩,辛苦一趟罢。”二人领命,急忙回山打点行李牲口去了。这里众人才你一言,我一语,问安公子的姓名。安公子道:“学生姓安,单名一个‘骥’字。”只见内中一个小头目走过来问道:“尊客方才说到淮安,请问有位安老太爷,官讳叫作学海,同尊客可是一家?”安公子道:“那正是我的老人家;此番带了这项金银,就为了父亲的官事。”那小头目道:“原来是安少爷。那安老爷是淮安地方上一点福星,小人们的家堂佛一般,真真廉明公正;不想被河台大人参了一本;谁人不说冤枉!小人从前原也作些小道儿上的买卖,后来洗手不干,就在河工上充了一个夫头,因看了看作官的尚且这等有冤没处诉,何况我们百姓。想了想还是当强盗的好,因投奔山上落草。如今难得遇见我恩官的少爷,敢烦大哥把少爷请到寨里,用些酒饭,也见得我们的义气。”安公子连连推谢说:“本该奉扰,只是现同着家眷不便。”那头目还再三的尽让,倒是为头的强人说:“这话使不得。慢讲你恩官面上,只看十三妹姑娘,我们合山的人,都该尽些人情;但是安公子是宦门,你我是绿林,如何请到寨里去得!人情的事小,误慢了公子的事大,竟可不必。”大家都说:“有理。”那小头目也只好作罢。说话间,上山去的两个人,早已拉了两头骡子,连他们的随身行李器械,都带下来;随手就把那边套拴好,套上牲口。那为头的便吩咐道:“你二位这趟,可莫当儿戏,本来要守十三妹姑娘的规矩;二则要保山寨的脸面,讲不得辛苦。一路上逢山开路,过水叠桥,甚至守店看车,都是你二位的事。到了地界不可露盘儿,赶紧的回山要紧。”那二人诺诺连声,一一的领命。说完,他又向安公子道:“公子,你我今日相逢,三生有幸,只是叫礼字儿管住了我们,连一杯水酒也不曾备得;如今有这两个人同去,路上不怕冲风破浪,万无一失,保你安稳无事,直到淮安。日后倘然再见了十三妹姑娘,只说海马周三同着截江獭李老、避水蛟韩七三个人,凭这张弹弓,巴结了些微小事,不足挂齿。天也快亮了,我们不往前送,就此告别回山。”说着,打声唿哨,先回山去了。
这里李老、韩七早晚喝着车辆动身,安公子也上了牲口,仍旧背上弹弓同行。他一行人这才把心放下。安公子在驴儿上,心中着实感念十三妹,口中不言,心内暗想道:“再不想那等一个小小女子,有许大的声名,偌大的神通。只是我看那班人的仗侠气概,大约本领也不弱,为何如此的敬重这位十三妹姑娘,是何原故呢?”李老、韩七二个,路上真个小心谨慎,不辞劳苦,不但安公子省了多少心神,连张老也省得多少辛苦。沿路上并不是不曾遇见歹人。不是他们二人匀一个远远的先去看风,就是见了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