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单出崇文门,过河走东河沿,一直到前门五牌楼。这是前门外最热闹的地方,商贾云集,人烟辐辏,繁华似锦,车水马龙。海川站在这里发怔,见一位年高长者,海川一抱拳:“老伯,我跟您打听个地方。”“行行,你打听哪里?”“请问琉璃厂在什么地方?”“你进廊坊头条,到西头走北火扇,出去就到啦。”海川就按着老者的话,顺着廊坊头条走到西头,由于不认识北火扇,他可就往南来走到大栅栏西口,糊里糊涂地来到李铁拐斜街。
往前走不远,见路北一座敞亮大门,左右门槐,东面的走马门,起脊的门楼,五层台阶,大门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风雨不透,海川纳闷:这里干什么呢?他来到人群的后面,把纸扇往脖子上一插,问前边的人:“大哥,这里边干什么呢?”说着挤到里边一看:“啊?”靠边儿放着一辆牛肉车子。
喝!这辆车是新打制的,全都是榆木,铜铁件,尺寸可大,车轱轳都还没什么泥哪。车板儿上蒙着崭新的蓝布单儿,放着个茶汤盘,上面摆的两扇牛肉,足有一百多斤,铜盘上秤在上面放着,牛肉刀、钱匣俱全。卖牛肉掌柜的看上去不到四十岁,肩宽背厚,穿着白小坑蓝裤子,系着蓝围裙,穿白布袜子,方头儿皂鞋,四方大脸,剃着青头皮儿,粗粗的辫子在脖子上一盘,浓眉阔目,鼻直口正,青胡子茬儿,满脸忠厚。他面冲台阶上的一位大个儿和一位矮身材的人,好像要跟买牛肉的打架似的。站在自己旁边的这位,十六七岁,一条黑辫子,也系着蓝围裙,像个买卖人。可巧这位也正回身,海川问他:“这位大兄弟,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这位也爱说:“朋友,您问我,就算问对啦。”就从头至尾叙说前情。
原来这位卖牛肉的是清真大爸,姓铁名禄字木金,祖居在河间府城北四十里铁家寨,父母双双去世,弟兄三人度日。他大哥姓铁名唤铁福,是个读书人,经文非常熟。三里村五里店的提起铁大爷,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人只是心眼儿多,自己总有个小算盘儿。铁大奶奶为人忠厚,持家有法,是个贤内助。二爷铁柱,没念过书不认字,只会种庄稼,为人憨厚,不多说不多道。由于兄长常年在外教书,二爷铁柱把一年所做的活,一五一十都禀嫂嫂,做到无私财,无私蓄。二奶奶也很老实,一天到晚该做的一定做完,从来不多问多管。可三爷铁禄就不成了,他们家中本来是个财主富户,水旱丰收的好地十顷,银钱浮财几万两,可三爷只爱使拳弄棒,一天到晚结交很多人打拳踢腿,使刀耍枪,一块儿吃一块儿喝,没了钱就跟二哥大嫂子要,银子花得像流水儿。三奶奶是河间府城里洪大爸的独生女儿,洪大爸富贵一方。铁三奶奶在钱上不计较,把母亲给的钱也都让丈夫花掉。铁二爸对三弟更加疼护,总怕三弟的钱不够花,经常问他,有钱花没有?铁大奶奶也是总怕小叔受委屈,尽量背着丈夫照顾三爷。无奈这铁三爷没心肺,只要哥一回家,总要提出钱不够花,铁福可就留上神啦,对帐目抠得紧啦。这还不算,他想着一家人除去老三外,都是省吃俭用,只有他大手大脚,不事生产,只知花钱,将来总有一天为钱而兄弟阋墙,没有百年不散的宴席,干脆分家吧。
他主意拿定,请假回家,到了家中在书房休息,让家人把二爷找来。铁二爸在地里干活,一听赶忙回来,见着大哥,立刻行礼请安。铁福知道二弟疼老三,又看他喘着气跑回来,就说:“兄弟呀,先喘喘气,咱们哥儿俩坐下一块儿聊聊,你先别着急,定定神,擦擦脸,喝口茶。”哥儿俩坐下了。大爷看了看二兄弟憨厚的脸儿,说道:“兄弟,今天我请你不是为别的事儿,就因为咱们弟兄没有合力创产守业的能力,光靠继承先人这一点儿遗产,不过十来顷地,怎么成呢?论起来咱们在铁家寨虽然不算头等户,也算过得去。
但是有一样儿,可得好好地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