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交税收,和更新税额、耕田、人口统计的消息,并没有超出薛瑜的预料。士绅们联合起来玩了个心眼,在她调查出的数字范围附近报出自己的田地人口数量,看在绝大多数被吐了出来的份上,还算可以接受。
对耕田人口这种利益,不能逼得太狠,却也不能放松。
为了掩护自己家的利益,推动的官员之间的争夺,很快被情报捕捉到。
紧跟着被观察到的各县中官吏的倾轧争夺,掩盖在农科院下乡教导冬耕的表面下,并不起眼。薛瑜没有直接打断他们乱伸的手,某种程度上,从地方家族到地方官吏的资源倾斜转变,对官吏体系的地位提高还算有好处。
毕竟,贪官和滥用职权还能收拾,但像先前那样不屑做官或是做官后整日不干正事的情况,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暗潮涌动的冬耕进程中,管理层面上的变化并不能为普通佃户感受到,绝大多数人只知道今年不仅能与公田佃户们一样开展冬耕,自家庄园里也安排了公田村落里配备的暖房。
在佃户们感受着新的变化的同时,受限于襄王的种种要求,明面上的限制与阻止并不能做得太过分,尤其是在佃户们获得些许收益对庄园整体有利的情况下,面对大势所趋,庄园管事们除了更强调“这一切都来源于你们有幸进入庄园、成为佃户”之类的感恩教育、奴性教育来获得忠诚外,很难找到更有力的方法。
这样的教育,也在频繁出现的下乡扫盲和表演队伍里被对冲,固有的认知与新时代的认知冲突地存在在庄园佃户们的脑海中,总有一天会有人因此改变。
至于到时候是庄园士绅们提供优厚待遇,还是管理公田的官僚体系再加一分,对东荆的拥有者薛瑜来说,都只是人才的增加。
世家门阀们和后世的资本家并不完全一样,齐国处于起步状态的士绅庄园与世家门阀的庄园田地状态也不完全一致,但在榨取民脂民膏方面,他们都有一个共性。
资本永远贪婪,永不休止,他们从不会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也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被压榨者好。
当然,集中皇权也一样。
在小士绅转向门阀统治之前,地方管理上,宗族体系还是相对有帮助的。隐户之祸非一日可解,公田和庄园可以变成良性竞争,在看到东荆士绅们改变的情况下,薛瑜不吝于提供些帮助,让东荆整体发展起来。
而所有受益者会深深记得这样的技术和种植经验来自哪里,向心的聚集会成为大势所趋。
薛瑜合上农科院与情报队伍配合着传回来的第一批士绅庄园进展报告,偏头提醒流珠去跟进二期商街的建设选址,“尽快运转起来。大的厂房负责组装,小型的手工就能分到各个村落里,保障暖房的供应。”
她的目光在书房外停了一瞬。阳光穿过窗棱,在带着一层薄雾的玻璃窗上折射出一团团晕黄的光,透过屏风的缝隙,唤起人对于季节的记忆。似乎夏天没过多久,几场秋雨后,冬日就到来了。
薛瑜在心里过了过还没完成的进度,打了个哈欠,“明天把煤炭首日售卖结果告诉我,三档都要。”
煤炭研究小队在反复实验后总算摸索到了一点处理经验,统一处理掉一次杂质后,继续精细化处理和包装过的两档面向士绅们的“银丝碳”走上了白露商街舞台。
定形中产生的碎块粉末与只经过了一次处理的煤块一起碾碎黏合,作为比起木柴贵,但总价相对廉价、耐烧的燃料,进入了私下兜售状态。
三档质量和状态对比明显,若有买了银丝碳的人心中不忿,去寻找炭球售卖时,一看便知。比之前的肥皂与黑皂的对比差别还要明显。一分价钱一分货,就算是手动薅羊毛完成“财富再分配”,薛瑜也不至于做得太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