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薛瑜扶着站起,他就瞥见坐在薛瑜身后的小娘子背上长刀颤颤。
“……”庄骁看着眼皮直跳,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了,是什么样的小娘子才会中刀还一声不吭啊?!
薛瑜意识到庄骁眼神向后乱飞,以为他在看马后的钟大,淡声道,“有将军派人守卫,此刻鸣水城之围应当已解,本王正好回去押送两人返京。钟家谋逆板上钉钉,在禁军来接手之前,就要拜托庄将军派人守一下钟家的庄子了。”
庄骁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态,应道,“此为臣本分。此贼方除,恐路有遗祸,此去鸣水恰与回营同路,若殿下不弃,臣自请护送殿下回鸣水县。”
“便劳烦将军了。”薛瑜一口应了下来,钟大虽已经被打残,但万一有什么后手就难办了,路都走了九十九步,她一点也不想在平安回京前夕再出什么差错。庄骁重新上了马,忽听身边襄王问道,“将军队中可带了医官?”
庄骁一顿,“营中医官未曾随行,但臣于刀剑伤处理略有了解,不知殿下……”他这是明知故问,但面对明显是襄王的人受伤的状态,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直接送上去表示要帮忙看伤吧?
“那太好了。”薛瑜迅速截住话头,“先前我身边女史为护我意外受伤,我于此道不通,未敢处理,将军可有良策?”
马背上的小娘子背后一截刀锋,庄骁看了几眼,有些不敢下手。若是箭矢还好,可以折断,长刀却难了。但伤的位置不太好,万一不先处理了,刀挂在身上一路切下去,这条胳膊还能不能用就两说了。
庄骁:“咳,营中都是大老粗,法子有些粗,殿下莫要笑话。固定手臂,将背后这截刀折断。而后加紧赶路,臣听闻秦医令也在鸣水,应当有更好的法子。”
薛瑜回头看了眼方锦湖,之前亢奋过一瞬后,现在本就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方锦湖送的剑倒是把好剑,但能不能斩断长刀,薛瑜也没有把握。
“殿下。”方锦湖柔声吐息,“您来捏断吧。只是奴有些怕,能不能握着奴的手断刀?”
这么长时间,薛瑜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能用手折断刀的本事。方锦湖神色瑟瑟娇弱,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眨了眨眼睛。
他对庄骁的处理建议毫不意外。也是,习武过程中受伤是家常便饭,他本就不是像她一样对处理这样的伤口茫然的。
薛瑜没来由地浮出一股怒意,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方娘子忍耐些。”
她转过身,牵住方锦湖右手,反手勾上他的肩头。少年的手比她的手大了毫厘,看似纤长无骨,却有种玉石般的质感,冰凉而韧,覆着一层不细看发现不了的薄茧,薄薄皮肉下是修长的骨节,力量感藏在美好柔弱的皮囊下,握住时却像是任人为所欲为。
薛瑜用力捏了他一把,面上若无其事地引着手搭到他肩膀伤口前,触碰到微暖的刀锋。偏窄的刀浸在血肉中,竟是已被暖热了。
薛瑜想让他好好疼一下,吃个苦头,好记住教训的心思淡了,“要用力了。”
之前都是她在牵引,碰到伤处开始,便是方锦湖带着她的手在用力。薛瑜握住他身前穿出来的一小节刀锋固定,踩着马镫微微起身,看着已经发褐的那片布料,泄了气。
和他生什么气呢?这个神经病对自己身上的伤从来都不在意不是吗?人都这么惨了,她还要教训,是不是太过分了?
方锦湖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眉梢微颤,手指用力。
咔。
薛瑜拿下断刀,远远丢去推来的打扫战场的板车上。她将马鞭打了个结,绑在方锦湖脖子上,另一头圈住他的左臂固定,要不是没有白布,现在就能将人裹成粽子。
“抱住我的腰。”薛瑜刚想转身,又改了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