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原地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站着,就是不服,跪下去,就是承认了那女子的功绩。
他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他心中始终不信,如此有能耐之人,怎会是个女子。
天子看着岳震川,脸色沉了下去。
往日就是他工部叫得最欢,他没想到,今日岳震川是见了棺材都不落泪,倒是个硬骨头。
他冷哼一声,眼神直直地看着岳震川。
帝王威压倾然而出,岳震川身躯一震,不敢与天子对视,但依旧没跪下去。
跪在地上的季本昌急了,伸手拉了拉岳震川的衣袍。
岳震川这人他了解,就是榆木脑袋一根筋,若他没亲眼瞧见,心中定是不太相信的。
更何况让他承认,他工部的那些大好儿郎不如一名女子,他心中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他今日真是大错特错了,陛下虽是明君,但天子威严,那是他们臣子能随便挑衅的,且陛下金口玉言,怎可能给那女子凭空捏造这等功绩。
季本昌心中焦急,一边拉着岳震川的衣袍,一边悄悄抬眼看去。
若是陛下手边有趁手的物件,今日岳震川怕是又要挨了......
还好没有,他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就算老岳不会挨打,那他还跪在这儿呢,总不能岳震川不跪,他也不能起吧。
殿上的气氛顿时焦灼了起来,一旁站着的余时章也沉下了脸。
这岳震川当真仗着自已是朝堂上的老人,行事有些不知轻重起来。
往日陛下与众臣在朝堂上争吵,是议事,争吵内容都涉及大周国情,有分歧是必然的。
但今日陛下是私下召见,他都还敢如此,那就是明晃晃的不敬。
并不是说岳震川不跪陛下不敬,而是岳震川此时的态度,不服气不说,竟还敢质疑陛下。
他缓步上前,拿出了余正青写给他的信件递给岳震川。
“那位女官任职地点刚好在犬子所辖州府,二位手中的物件,也是犬子令快马送入上京的,岳尚书若是心有疑虑,可看看犬子的信。”
天子闻言冷哼一声,看了岳震川一眼,迈步回去坐着了,显然是气得不轻。
岳震川看着余正青递过来的信,怔愣片刻才伸手接了过来。
余时章此言意味明显,那便是他余家人为陛下,还有那位女子做保,证实他手中的棉布,确是出自那女子之手。
他展开信件,细细看去。
柳阳府,同安县,县令沈筝,高产水稻,多功能提花纺织机。
这些字像一记记重锤,敲得他心神震撼。
片刻后他的手悄然垂下,信上描写细致,已是不容他不信了。
女子。
造出棉布纺织机的,真是位女子。
且那纺织机不仅能织造棉布,竟是能提出不同花色。
别说提花了,就说能织造出棉布,都是他工部所不能的高度了。
岳震川顿觉心中五味杂陈,他之前不肯相信,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承认,他工部之人,不会不如一名女子。
就算之前陛下将女子科举一事推行下去了,他心中也是瞧不起女子的。
他工部能工巧匠甚多,就算进土点了女子又如何?当当文官也就算了,想进他工部,门都没有!
如今可笑的是,如今人家不仅没进工部,在地方任县令,都能将他与户部的脸打得生疼。
他之前还怎么想的来着?
如此能人,定要招入工部?
可笑至极,他岳震川,当真可笑至极。
可为何,这造出纺织机的,偏偏是个女子啊!他们男子,到底哪里不如那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