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见就不要点这样的灯,打破的话会很危险。”

他道了声“失礼”,半跪在地,轻而又轻地握住阮静初的脚踝,借着跳动摇曳的烛光细细观察。直到确定阮静初没有被玻璃划伤,碎刃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阮静初不自在地动了动腿,低声说:

“我能看见光,所以才……”

因为能看见光,所以才想注视着玻璃中的焰火,注视着那在漆黑视野跃动不已的橘红光斑。

碎刃哑然片刻,叹了口气,问: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语气里有一点无奈,像是照顾惯他人的样子,妥协时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让阮静初不自觉间放下了警惕。阮静初道:

“阮静初。”

碎刃复述几次,却笨嘴拙舌,好像嘴里含着的不是舌头,而是一根不会打弯的木头。那个柔软的音节难倒的虫族不只一个,碎刃无可奈何地征求阮静初的意见:

“可以叫你静初吗?”

阮静初的表情凝滞一瞬,他想起了檀白。

但他是那样的温和而体贴,哪怕再被过分对待,也不愿迁怒任何一个无关的人。阮静初踢了踢小腿,轻轻“嗯”了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碎刃已经握住那双冰凉的腿,一丝不苟地塞进云朵般的绒被里。

阮静初愣了愣,露出今晚第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阴翳如潮水般退散,露出晴朗而静谧的夜空。

第十三章 明天见

阮静初的身体在逐渐变好,白天时要配合白塔做“甘霖”族的基因研究,晚上时就被伊莱文送回露宫。碎刃在夜里偶尔会来见他,两个话少的人交谈不多,但碎刃常年流浪星海,见识非常广博,阮静初的大半虫族知识都来源于碎刃的讲述。

“甘霖族是一支很古老的四翅蜂族。”

碎刃在昏黄的烛焰下缓缓道来,声音稳重而低沉,仿佛一位可亲的兄长:

“据说甘霖族群中的一部分工蜂可以酿造出特殊的蜜汁,他们通过向王庭献上蜜汁,请求王庭庇护他们的种群。这种液体能够刺激虫族的脑域,舒缓调控虫族过载的精神力,我们现在使用的精神舒缓剂几乎都脱胎于此。不过他们是非常脆弱的种族,种群数量常年处于红线之下……几百年前就自然消亡了。”

“……自然消亡?”

“嗯。他们的雌性很少,生育力也很弱,本就不是能长久坚持下去的种族。除了虫母,他们是唯一能够干预虫族精神力的种族,据说种族崩溃后,很多甘霖的工蜂都被其他种族瓜分了。”

阮静初注视着视野中那缕跳动的橘红色,火焰倒映在水色的黑瞳里。他问:

“……虫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碎刃难得沉默了。

“我也不清楚。”他说,“上一任虫母已经断代了几百年,但是我们偶尔会做一个梦。”

梦里有白纱与风铃,还有夜风与花香,那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发虫母撩起一捧池水,轻轻地哼着听不清的歌谣。

银月从乌云中矜持地露出脸庞,似乎也想一窥那个甜蜜的梦境。碎刃摇摇头,将那团轻纱一般的美梦丢到脑后,起身熄灭烛火,说:

“静初,不早了,你该睡了。”

视野中的光亮散去,阮静初摸索着牵住碎刃的衣袖,语气里有一点赧然的不舍:

“下一次,我们什么时候见?”

雌虫的眼角圆圆,乌黑的眼睫垂下时更显年纪小,让碎刃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刀翅螳幼崽们。他揉了揉雌虫柔软的黑发,没有告诉阮静初自己即将离开王庭,只是很温和地说:

“明天。明天也来见静初,好吗?”

阮静初点点头,朝他露出一个纯粹而不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