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特一扫满脸郁闷,他用一只眼晴艰难地望向门外,很讨人嫌地叫喊出声:

“格林,赶紧滚进来!能动弹的人里只剩你没看过医生了!”

格林“呃”了声,没有理会约特的搓火,而是扒门道:

“拜托,斯拜尔,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就不能放我自己去找机器人注射吗?”

格林深邃立体的五官依旧,只是脸上、手上、乃至任何一片裸露而出的皮肤上都遍布着殷红的斑块。军医微微一笑,道:

“别总想着偷跑。要是你死在我手上,我怎么和将军交代?”

格林败下阵来,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进了候诊室,斯拜尔检查过格林的面部与双手处的血斑,笑意渐渐化为了严肃。

“上次好不容易降低了凝血因子的浓度,没想到这么快就又严重了。”斯拜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看你干脆放弃挣扎吧,不然迟早有一天死于大出血。”

“毕竟能在恒星风暴下幸存,总得付出点儿什么。”格林满不在乎,“多活一天是一天嘛,早点看开才是真道理。”

三百年前的某一天,平静而瑰丽的宇宙第一次露出了漆黑的獠牙,吐出了至今虫族也无法解析的异星生物。而那天恰逢恒星风暴,老刀翅螳家主为了保全家族,选择了紧急减重跃迁,大量的物资与财富被抛在了性命身后,而混乱之中,半仓陈卵被抛进了太空中,遭受了致死量的辐射。

他们就是刀翅螳小队的前身。

在辐射下幸存下来的幼虫并不多,即使有刀翅螳侥幸能够孵化破卵,也几乎都带着严重的缺陷与基因病,更遑论能够活到成年,历经精神力的蜕变。现存的刀翅螳小队队员,从某种角度来讲,都是命运的宠儿。他们艰难地挣扎到了成年期,而虫母的幻象现身于他们的梦中,亲手为他们抹平了精神力骤变时的风暴。

至此,他们谁也不愿臣服,只是母亲忠诚的拥趸。

阮静初的指尖点在碎刃的膜翅,黑亮的翅面上,纹理犹如叶脉纵横,像是雕刻着粗犷花纹的黑铁。那处才刚刚被生物材料构建好,碎刃捉住虫母的手指,抵在唇边轻吻着,难得情绪外显,有些懊恼的意思:

“静初,不要看了……不好看。”

碎刃的身体不能像正常刀翅螳一样合成足够的膜翅骨架物质,因此每一次受伤,就只能用人工构建的方法进行修复。阮静初安安静静地被他捉着手亲吻,忽而开口道:

“……上一次的发情期,为什么没有射进来?”

此话一出,门外顿时无声无息地探出了七八个黑发的脑袋,等着听将军的桃色八卦。虫母浑然不觉,很认真地继续开口:

“里面还是太窄了吗?还是说不喜欢……唔?”

碎刃匆匆掩住母亲的唇,一计警告的眼刀先飞了出去。看热闹的队员们八卦没捞到,先齐齐打了个寒噤,充分发挥了尖刀队令行禁止的战斗素质,三秒不到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其他虫族都狂热地期盼着虫母能够怀上自己的血脉,碎刃倒好,每次轮到他与虫母共度夜晚时,都会特意避开最后一步。仅有的那几次,他是提前注射过避孕针的,但阮静初始终很难适应得了两人过分的体型差,以至于有大半的夜晚里,两个人都只能做一点浅尝辄止的腿交。

“不是因为那个。”

碎刃收拢手指,掌心与虫母相贴。他说:

“我们的队伍……是在恒星风暴和异兽潮下幸存下来的。我们曾经接受过致死量的辐射照射,也就是说,几乎现存的所有队员都患有终身不可治愈的罕见病,寿命也很难说。”

刀翅螳的视线落到了虫母尚且平坦的小腹,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孕育生命的器官安静地蜷缩于皮肉之下,仅仅是存在,就让人感叹生命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