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渐渐活络之后,周泠鹤晃了晃酒杯,终于开口了,“公主可认得陕西道秦阳府守备顾小茶?”

这是要把话摊开说了。

程炳也抬眼看了过来。

朱挽宁放下筷子,叹气,“周统领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大家为何今天坐在这儿一起吃饭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

周泠鹤挑眉,“那末将便有话直说了。公主殿下,末将以为,当日顾小茶借着公主的名义与神机营做的这笔交易,我们亏了。”

朱挽宁无语,重新拿起筷子,“周统领,这话当时谈合作的时候不说,现在来本公主面前作姿态,是不是晚了点儿?”

嗯,这肚丝还是得辣椒炒才够味儿,又是希望时光飞逝的一天。

周泠鹤道:“公主身居后宫,自然不知道,常将军因此事被御史弹劾,指摘他作为主考官放任学子肆意妄为,受圣上责难。我们为这交易受了无妄之灾,公主还觉得我们不亏?”

朱挽宁:“......所以呢?神机营就这点儿肚量?让人家说几句就脆弱了??!”

程炳忍不住闷笑出声。

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在无人知晓时涌起,又在众目睽睽时安定,对上朱挽宁不满的视线,淡定举杯,遥遥示歉。

周泠鹤眼神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对此人的不敬倒也没说什么。

他本意是抢先发难,让小公主知道知道交易是不公平的,最好心一软帮他们多挖几个鹿仁仁一样的工匠过来,远在浙江的暗藏明珠她都知道,小周统领坚信公主手里还有更多信息。

朱挽宁则是从不肯吃嘴上的亏,即使她知道周泠鹤不见得是想为自己牟利。

气氛尴尬之际,霍疏桐拽了拽朱挽宁的衣角,郡主大人冷静提醒:“你点名要的酸笋蛤蜊汤要凉了。”

维心盛汤,适时活跃氛围,朱挽宁摆摆手,“给小鹿也盛一碗。”

接着对周泠鹤说话时,已经算是好言好语,“小周统领,鹿公子刚到京城,我就把人叫来给你看看,就是体谅你想要快点改进火器的心情。你有什么要求,大可以直接提出来,正规的,我想办法给你解决,不正规的,我找人给你解决,但你别在这儿道德绑架我,本公主做生意,主打一个诚实且倔强。”

周泠鹤拿对寻常贵族或文官的态度来和她交际,她理解,但不接受。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下一段旅程时刻在等着她,哪来闲工夫搁这儿打太极?!

武官和文官向来不合也是如此。武将相信,一切恐惧皆来源于火力不足,只要拳头够硬,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他们一向追求瞄准心脏重点打击一击毙命。

而文官则追求通过和平演变来解决事件,能够觥筹交错间杀人不见血的就没必要动刀动枪,如果事情真到了动用武力才能解决的时候,他们会认为是自己的失败。

而历来武将带兵镇守,文官总督领队,文对武的绝对领导进一步加剧这种隔阂与偏见,没有大规模战争的时候,能够出头的武将身后从来不缺一个军事眼光极佳的文臣。抗倭名将齐将军便是如此,他调任蓟州之前不仅要作为武将去筹谋,还要作为一个下级官员去争取自己的靠山,以便自己的主张可以得到实现。

而齐将军调任蓟州后,他便成为一个纯粹的将领,因为彼时有张首辅撑腰的他,不需要花心思在朝堂上来确保自己一心练兵时不会被身后的冷箭中伤。

齐将军知道,如果是连大学士都搞不定的事,他更不用瞎操心。

周泠鹤年纪轻轻能坐上神机营统领的位置,自身优秀固然重要,定国公的提拔也必不可少。而今神宗倦于廷议,朝堂上除了兵部并没有几个文官关心国防,这使得他们这些高级将领不得不用一些迂回的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愈发向文官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