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岱冷以为她又要整蛊自己,防备道:“你干什么?”
沈芙心浅色的眼眸中倒影出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灵气线,它们编织成密密麻麻的结界,笼盖在整个青芜宗的上空。她在姜岱冷见鬼一样的目光里轻轻抬起手,再度吐出了那两个字:“剑来。”
刹那间,剑如流星迹如乱舞!
沈芙心的确是个容器,她仿佛一把能抽出千万把剑的剑鞘,平静地站在原地,看那些从体内迸射而出的水剑刺向天幕。
这一幕太震撼,被钉在地上的姜岱冷看得失神。这是剑组成的烟花,凛然不可侵犯,而那个单薄的青衣少年只是静静仰首站着。面对如此盛大的花火,她却始终无动于衷,神色冷漠,任由剑光如彗星划过。
她看不见结界,只能看见无数把水剑在经过距夜空十丈的地方陡然变得迟缓,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阻碍,而后缓缓消失在凄冷的夜幕中。
青衣丹修再度抬起手,收回最后坠地的那把长剑,遗憾道:“你们的结界不是人界的修士设下的,我打不破。”
什么意思?姜岱冷忽然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变得僵硬起来。她已经无暇去管朝此处奔来的师尊,还有比师尊飞得更前的玉衣修士和红发修士……
那个穿玉色衣衫的女人跑得最快,虽然神色强装镇定,但语速还是出卖了她:“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她想对你动手?”
……怪不得自己看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女人也不顺眼,原来她们是一对。毫无行动能力的姜岱冷冷漠地挪开眼睛。
人一旦坠入爱河是不是就会眼瞎?
*
神界,琉璃宫殿。
站在神龛前的戒凡音猝然睁开眼睛,用双手捂住脖颈。
被斩首时的惊悸仍历历在目。戒凡音静静地喘息着,在空无一人的琉璃殿内望向自己愈发摇晃的烛火。他眨了眨眼,为什么?为什么不再供奉自己了,为什么将本该遗忘的吾真祭了出来?
有哪里不对劲。
那道洒向下两界的禁令开始不管用了。
戒凡音站在本该属于吾真的琉璃殿中,这里的一切陈设他都不曾更改,依旧保留着吾真当年陨落时的模样。他在殿内踱步,这本不属于自己却被自己抢夺来的一切令人愉悦,即便他已无法准确地尝到七情六欲的感觉
他忽然停住脚步。
一个荒谬的念头顺着他微微发抖的指尖蔓延过全身。
会不会是吾真回来了?可是她该从哪里回来呢……她的肉身已然碎成千万片微末,神魂被抽走,禁锢在那座断了头的神像之中,她到底是从何处归来的?
戒凡音不怕自地狱中归来的恶鬼,但他本能地惧怕吾真。
他在琉璃殿中站了很久,终于推开了殿门。
神界依旧歌舞升平安乐祥和,他换下战甲,穿上一身纯净无垢的白衣,往花林深深处走去。戒凡音不知御风走了多久,来到一片静寂的池水边,水中开着朵朵垂头的水仙。
他看着池中水仙,垂下眼睛,露出一抹笑意。
路过的神使都向他行礼,戒凡音不回不应,直到某道脚步声响起,他才收回了黏在花上的目光,朝来人看去。
“水仙花神,”戒凡音将前四个字咬得微重,像是在吃需要咀嚼的芡实饼,“闻人懿。”
闻人懿停下脚步。
她刚从莲池回来,见过莲母后,她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恶心。此时再见戒凡音,她脑子中的某根弦炸开了,双手不受控制地蜷曲收紧,那种想撕碎些什么的冲动再度附在她的魂灵上。
水仙花神。这四个字像荆棘做的冠冕,深深扎在闻人懿的头上,吸干她体内每一寸血液。她望向戒凡音手中的剑,攥紧空空如也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