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在惧怕,又显露出隐秘的得意,将这塑像攥在手中,去看塑像鞋边的一行小字。

太阴吾真。

原来是这个地方啊。戒凡音想。原来是你啊。

都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不肯安生,为什么还会有人记得你呢?

他将手伸向烛火,析出一缕神识,顺着风潜进了左摇右晃的火光中。

*

“线?”姬停道,“什么线?”

沈芙心遥遥望向人群中的楚添。他脖颈上悬着的线呈一种古怪的红色,硬要说的话,有些像她破境前看见的灵力的线。方才她看时,楚添身上分明没有东西,可仅仅几息过去,他脖颈上真的出现了一根线,这线是在缓慢地显形!

楚添方才只是脖颈垂着,现在再看,他脚尖都踮起来了。

热闹的神祭中,无人能看见正有一根纤细的丝线套紧在这位太阴四皇男脖子上。线一路往上蔓延,或许本就是从天上垂下的,如同鲜红的蛛丝捕猎到了猎物,将楚添勒得动弹不得。他的眼睛呆滞地转了转,定格在沈芙心一行人身上。

他的脸朝前方,眼睛却死死盯住她们这边,勉力张口做了个口型。

救……救……

沈芙心道:“楚添要被勒死了。”

话虽如此,她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满脸写着你死归你死,与我有什么干系。楚添见沈芙心如此,眸中燃起不甘与愤怒的死火,他嘴唇抽动几下,最后闪回的走马灯不是汝文帝,也不是几位名义上的皇姐,更不是自己的亲生母父,而是被宫人们抢走砸碎的战神像。

战神显灵救救我吧,楚添在绝望中无声哀嚎。一定是汝文帝她们容不下自己了,一定是她们设计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用暗器杀人!好歹毒的心,好恶毒的法子,如若战神殿下天上有灵,一定会出手……

出手……救……我……

咔哒。

那根红色的丝线消失了。

方才还呈现出死气的楚添忽然站直了身。

他面无表情,伸手将歪曲的脖颈扶住,咔哒一声掰正。

充斥满尘垢的凡人身体,沉重,肮脏,令人作呕。戒凡音掰正方才被自己灵念勒断的楚添的头颅,吐出一口气。

就暂且这样用着吧。

他环视一圈此处,看起来似乎正在举办什么祭典,听闻凡间会为神界的上神办祭礼察觉到注视,戒凡音缓缓扭过头,看见一双紧盯着他的,浅色的眼眸。

黑发,青衣,眼瞳浅得像是日照下莲池的池水,隐隐泛出莲叶青色。在神界许久,戒凡音见过许多神仙,跟这些神仙相比,此人的容貌显得寻常,但令他心头泛起异样的却正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

这双眼眸里没有包容,没有大爱,反倒带着几分隔岸观火的嘲弄,还有隐而不发的怨恨。

戒凡音见过另一双眼睛,色泽也浅,是浅淡的粉色,看起来与正盯着自己的这个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可戒凡音认得她们眼眸中如出一辙的恨意,巴不得所有人都死光的幸灾乐祸……

他身体稍微动了动,刚想靠近沈芙心,便听见女坛之上传来的响动。一时间所有人抬首朝向汝文帝她们所在的方向。一尊巨大的神像用木车载着推出来,这是一尊女神像,她左手拈花在胸,右手则持一把颀长的神剑,长发束起,穿着一件显然是祭祀时穿的华丽玉衣,但奇怪的是,她脸上没有五官。

戒凡音仰头望向这尊神像,恶心的感觉又从身体深处翻涌而出。他关节连通的位置又痒又痛,像是要断开,这迫使戒凡音开始不断地挠自己的手肘。

“她叫吾真,”汝文帝太阴百姓道,“是贯穿整个历史的,真正庇佑太阴的战神。”

这些日子的消息早已如同插着翅膀般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