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这些多余的东西,沈芙心竟然此生头一次人如其名,有如清风芙蕖般变得顺眼了起来。
喻湛虚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亏,刚想发作,却见沈芙心已然孤零零走到了剑台边角。
她显然是伤势未愈,面色苍白,一只手正按在昨日伤势处。剑台的四面狂风将她青色的衣袂吹起来,看上去竟有几分孤立无援的意思。
想起昨日沈芙心对自己说的话,再想起那纸契书,喻湛虚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她不再去想沈芙心的苦衷,转而将满腔怒火与怨怼转嫁去了赵览萤身上。
沈芙心笑吟吟抱着剑倚在剑台边,像是在看喻湛虚的笑话,但视线却并未转向那边。不需她猜,她都知晓此时此刻喻湛虚心中正如何作想。
前世也是这般。
自己在喻湛虚与赵览萤中间不像人,更像物件。像只有外壳镀金身,内里却是一团稻草的战利品。谁夺到手谁便享有了上位者的威严,没人在乎她沈芙心是如何想的,横竖她又是鼎又是玩物,连人都不是,何必赋予她思想与尊严?
前生与赵览萤结契后的那些年里,沈芙心日日想日日恨,原先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在寂寥的山宅中都想通了。
她低着头,正专心致志地想自己该如何摆脱家中的掌控,一时入神,以至于结夏剑尊到来都不曾察觉到。
直至熟悉的黑金色衣袂停滞在她身前,沈芙心才阴着脸抬眸去看。
撞入眼帘的是剑尊那张酷似人间文臣般儒雅的脸。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了结夏剑尊一旁,静静悬浮于另一位仙人身侧的数条阴阳双鱼。
她转了转眼珠,与那双熟稔万分的沉静眼眸对上了视线
是她。是赵览萤。
第4章 远山呼啸,抬眸已是万千剑意。
以群飞的阴阳双鱼为中心,整座剑台的学生都转了过身,朝着她们的方向俯身行礼。
沈芙心将相交的视线收回,挺直腰身,垂眼对着面前的两位仙人道:“学生见过剑尊。”
结夏剑尊瞥了眼沈芙心僵硬的四肢,苦笑一声。她昨日告状后便匆匆外出寻旧友去了,并不知晓后来发生的荒唐事。
她本意是觉得沈芙心向来只听赵览萤的话,得了她师尊训诫,定然会乖顺几日。却不想回来时才得知赵览萤竟然对她动了鞭刑,此时心中难免不忍,又有些暗怨赵览萤过于心狠了。
于是她纵容了沈芙心不对她行礼的举动,叹息道:“你托人告假不来便是了,本尊又不会吃了你。”
沈芙心眨着眼睛看她,面上笑盈盈的,却不接话,又对站在剑尊身后的那人道:“见过师尊。”
听见师尊二字,始终垂眸静默的赵览萤骤然抬起双眼。
在她抬眼的那一刹那,无数阴阳双鱼重新开始飞速游动,如抻展开的鱼旗般拉长了身体,瞬间隐没至了赵览萤无名指戴着的一枚莲花戒子上,化作一滴晶莹的水露。
……倒真当得起一句仙姿玉貌,淡漠庄严。
沈芙心脸上笑着,眸底却丝毫不见笑意。而赵览萤的双眸如同利刃般不避不让,直直与沈芙心的视线相切,还未等沈芙心反应过来,一股冰冷的巨力便压向她的脊背,迫使她跪下身去。
她?*? 下了重手,沈芙心眼前顿时一片昏黑。
极致的痛苦便如附骨之疽般钻入她体内,她只隐约听见结夏剑尊一声焦急地阻拦,身上的巨力顿时被另一股清正剑意挥斥开。但饶是如此,她刚开始愈合的鞭伤却已全然迸裂。
如此一来二去,竟比昨日刚受完刑还要疼痛数倍。
她痛得咬破了嘴唇,浑身冷汗涔涔,不知是血水还是汗水顺着她小臂流下,一滴滴濡湿了光洁的地面。
泥人也有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