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官府果真不曾来搜查闹事男人的下落。
慎沙照常出摊, 前两日男人的妻子紧紧搂着孩子从她摊子边路过,眼神中尽是仓皇与不解。她听见她向旁人故意地旁敲侧击打听,自家男人去了何处,许久不曾归家。
被问的那人神色困惑,说他三年前不是就丢下你母女二人跑了吗,现在外头世道乱,或许他不会回来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女人摘下了面巾, 牵着孩子来到慎沙的猪肉摊前买肉。
她颊上和嘴边的乌青未消, 看起来有些狼狈,神态却与慎杀头一次见到她时完全不同了。她要了些好肉,慎沙默不作声地给她再搭了点猪心猪血一并放在她的草篮子里。
女人搂着孩子, 忽然道:“多谢你。”
慎沙望向她, 视线交汇时她们俩都没有说话, 眼神中却是只有彼此能明白的心照不宣。
在最后的几日里,杀猪屠妇要走的消息传遍了这一片的每户人家。
男人们猜测她要与另一个男人跑了,或许私情败露此处待不下去了, 许多女人则拎起草篮子去买她的猪肉, 在猪肉摊前站着不走,与她讲很久很久的话。
慎沙在外摆摊, 沈芙心和姬停就坐在摊子后听着。
她们买完猪肉后,有的劝慎沙嫁人,安安定定地过日子;有的谢她某年某日在路上拦住正欲对自己动手的丈夫;有的对她说,不想要再这样忍气吞声地过日子了,还有的受慎沙启发,也想推车来摆摊,在都是男人的菜市里争一席之地。
最后一日,慎沙收拾好了细软。
她将木推车跟这两间瓦房托付给了那日赊猪下水的女人,在慎沙不在的日子里,她和她的孩子们都能来此处住。救回来的小女孩和她的小姐妹们这些日子都有上山采菌子,计划着明日就跟她们的娘亲推车去菜市,在慎沙原本杀猪的地方卖菌子。
翌日清晨。
慎沙背着行囊,与沈芙心姬停离开了居住了数年的瓦房。当她们三人路过菜市时,慎沙不由驻足回望。
在菜市的末尾,果真多了一个卖菌菇的小摊。她们骨瘦如柴却生机勃勃,不少提着篮子采买的女人去光顾,她们有些人还戴着面巾,而更年轻些的已经摘下了。
变化兴许早已开始,只是一切都藏在茧中,并不曾被世人留意。慎沙日复一日看见的或许并不止那一双双温驯胆怯的眼睛,在她们的面巾下,衣物下,一定还有人拥有反叛的心。
慎沙暗红色的头发在新一天的太阳下熠熠生辉,她低声道:“跟着你们走,真的会让我梦中的世界成真么?”
“会的,这并不难,”姬停直视着她的眼睛,微笑道,“如今我们无非是重来一次罢了。”
慎沙攥紧了行囊的背带,布料柔软,可她眸中却浮现出坚定,像是握住一把坚不可摧的剑。
她们三人转过身,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重新开始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