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怎么能当上圣上呢?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儿。”
方才质疑的人听过这话,语声更加滞涩:“可是年前才加过一层赋税,上个月又加了一层,这建桥也是得花钱的……”
此话一出,方才说话的女人们都沉默了。最终有人强笑了两声,道:“别说这个了,我有亲戚在云镇,我还没见过圣上长什么样子呢,听闻开工那日圣上要亲临云镇,我去她家投宿两晚,建桥那日一睹圣颜后告诉你们。”
云镇?沈芙心听见这个地名,正觉得有些耳熟,一旁也听着的姬停便提醒道:“云镇就是喻湛虚在的镇子。”
“那不是有桥了么?”沈芙心诧异,“又要建?”
姬停失笑,显然也觉得荒谬:“他这次来建的不是桥,是亭子。”
沈芙心眼珠一转,没处使的一肚子坏水顿时漫了上来。她想到即将奔赴云镇的这位箬国国君,险些笑出声,弯眸道:“我觉得他来的那日肯定会很有意思的。”
相处这样久,姬停十分了解沈芙心的行事作风,她没有问沈芙心要对那昏庸的皇帝做什么,反倒提起了喻湛虚:“你打算如何处理喻湛虚此后的事?”
沈芙心想了想,委婉道:“我会让她跟赵览萤都死个明白。”
*
喻湛虚坐在院子里的梅树下。
梅树今年已经开过一次花了,开出的花是火红色的,她喜欢这种张扬的颜色,将掉下来的花瓣全都珍惜地收集了起来,让喻长庚用杵将梅花砸碎,做成简易的染料,染在她已经用旧的手帕上。
如今的梅树光秃秃的,不太好看,但那些不开花的树枝能折下来削一削,拿来打不听话的学生的手心。
喻湛虚坐着盯了一会喻长庚做功课,忽然听见喻长庚唤了自己一声:“老师。”
喻湛虚恍惚了一瞬。她看向喻长庚,那孩子没有抬眸看自己,视线始终黏在书本上,永远都是刻苦用功的模样。她没有应答喻长庚,喻长庚便自顾自地道:“老师从来没说过自己家里的事,也没说过自己的娘亲,我想知道老师的娘亲去了哪里。”
听见娘亲两个字,喻湛虚顿时变了脸色。
她道:“我娘亲她活得好好的,如今已然修得长生,隐居山中做修士去了!问七问八不如好好做你的功课,把手伸出来!”
喻长庚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烂脾气,将左手的手心伸给她:“右手要握笔的,老师打左手吧。”
喻湛虚听了这话,便抓起喻长庚的左手打了一下。芝麻在旁边托腮看着,人族的字写的她头疼,于是常常分心偷看喻湛虚她们。她这回开小差,看见喻湛虚只是不轻不重地打下喻长庚,她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红痕,顿时闹起来:“你凭什么只轻轻打她,反而重重打我!”
李剑台见喻湛虚怒气冲冲地瞪过来,连忙扯芝麻衣袖:“小声些吧。”
芝麻不服气,还想反驳,便见喻长庚再度将手伸出来,对喻湛虚道:“老师,师妹说得是,对待学生,老师应当一视同仁才是,不能因为我先入师门就对我松懈,纵容是不对的。”
喻湛虚被她这话弄得怔住,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由头。趁着这一瞬失神,她被强行禁锢住的识海流露出本该不属于此时的她的情绪,喻湛虚无端想起大片铺陈开来的金红色、病榻、还有榻上辗转反侧的人……纵容这二字贯穿了她的一生。
少时被母皇纵容,飞升后又有师尊为自己托底,故而她可以毫无止境地向她们索取,在这样优渥的环境里生长,喻湛虚当然不明白什么是付出和爱。沈芙心的生死,沈芙心的情感,只是她漫漫仙途中的一点调味品,失去母皇后,她将自己的情感投注去了沈芙心身上,对她索取得也理所应当,她身为上位者,当然不能与下位者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