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停的心短暂地沉落了一瞬。她瞥了眼慎杀在灯下越显深邃的眉眼, 决意还是不要将为下定论的事情告诉她, 于是将她们在水下的事情轻轻揭了过去:“我与小芙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中对莲婴作何想法。”
莲婴么?慎杀凝视着噼啪燃烧的烛火,念到这个名字时, 她的心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却从身体内传来一声回音似的寂寥叹息。她将叹息咬住了, 没让它飘逸出去惹姬停再度没完没了地发问。可是莲婴如何,慎杀也说不太明白自己对她的情感,或许只有一瞬恻隐, 一点多余的共情, 和一毫小小的在意
这些一分一毫的情感当然组成不了爱。可是又在慎杀走下城楼时引她注意,以至于使她频频回首。
于是她道:“算了。”
姬停莫名其妙:“算了, 什么算了?”
慎杀本想推她出去,但站起身的瞬间又想起这是姬停住的那间屋子,她只能摇摇头,让姬停不要再追问,沉默着走回了她自己的房舍。
沉默的人共享一轮月?*? 色。
与此同时,湖心小亭之中,被女官们簇拥着带回来的莲婴国主正也浸在水中,沉默着褪下了自己的鞋袜。
夜色已经很深了,莲婴一刻钟前已经屏退了女官们回去休憩,小亭内又只剩她一人。她拎着被河水浸得冰冷的鞋袜,隐没在水下的小腿随着水波晃动,莲婴伸手擦洗脚腕处的皮肤,再抬起手时,手心内却现出来一抹淤泥的颜色。
那褐色像是透过皮肤沁出来的,她终年穿着及脚面的长裙,长裙之下再穿了一件沙漠中跑商的那些人惯穿的轻便绑腿裤,为的便是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莲婴默不作声地擦洗手腿,那些淤泥却越洗越多,几乎要挤破她这层修炼不过千年的皮肤涌出来。她索性放弃了,抬手解开长发,费力地扶着小亭的栏杆纵身跃入河水之中。
河水是绝对安全的,对花,对泥,都是同等的温柔公平。
勉强修出的皮相无法支撑她走出沙漠。
莲婴如真正的婴儿般蜷在水中,用泥捏就的双臂环抱住自己,透过层层水波望向天际。就在沈芙心一行人闯入沙漠的三日之前,她的那缕分神正在沙漠之中游荡,伺机寻找商队迷惑她们,从而让自己顺理成章地乘上从沙漠中离开的马车。
可是要从这里离开,等于要放弃自己耗尽心血与修为捏出的皮囊,抽去路过商队某个人族的三魂七魄,让自己的淤泥侵入人族的七窍,彻底占据某个人的躯壳
莲婴犹豫不决,迟迟无法从沙漠中离去。恰在此时,那个自称天道使臣的女人御剑从天而降,鹰隼羽翼如天生翅膀般自她的脊骨伸展开,那双翅膀强大美丽,很符合莲婴本能萌生的审美,可生着羽翼的人却长了一张清冷如霜雪的脸。
她简直像是被羽翼裹挟着闯入这片沙漠的。
莲婴知晓自己的想法天真,怎么可能会有人被一双翅膀操控?那个人就这样降临在沙漠中,身姿挺拔如竹,眉目冷淡,浅色的瞳仁中倒影着那缕名为阿菡的神识的脸,可莲婴透过那缕神识凝视她,却发现这位天道使臣的双眸空洞无一物,众生的欢喜与悲悯与她没有关系,这人简直比自己还不是人。
总而言之,莲婴接受了这桩来自天道的交易。她生于淤泥,从未真正地走出过黄金国,连本体离开河水的次数都寥寥可数,所谓的天道听起来很威风,她这种小人物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但只是几日过去,莲婴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了。
月影投入清澈的河水中,她并未伸手去抚摸,所谓水中捞月只不过是枉然一场,能拿到手里的利益才是真实的。
……但是天道真的值得信任么?
*
次日风平浪静地过去,转眼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