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感到饥饿呀,”莲母仰起头,微微一笑,“她是不会被饥饿控制的,是最特别的那个。”

她盯着自己指尖画出来的一堆小人,用湿漉漉的指腹轻轻将马车旁的一个人擦去,轻声道:“吾真死了。”

她沾了点血水,又将马车前的一个小人擦去:“慎杀死了。”

车旁只剩最后一个。

“你身上还有闻人懿留下的味道,”莲母凝视着最后一个小人,笑吟吟道,“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是怕她变疯吗?原来你跟那些神一样,都是一样无情一样自私的呀。”

燕丹只觉得心口一窒。她避免自己去看莲母的双眸,垂着头道:“她不能疯,也不能死。”

莲母将脸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忽然失去了所有耐心:“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爱么?原来是这么自私这么恶心的东西……”

她抄起白玉托盘里盛着的血剪,面不改色毫不留情地咔嚓一声剪断了池内的一朵金色莲花,将断口正渗着血的花枝扔到盘中:“你闻起来也不好吃。滚吧。”

第81章 当年是吾真接管的此事。

狂风暴雨打弯了池内纤弱的数株白水仙, 雨水的腥气与水仙花的清香混作一团,袭上闻人懿深绿色的衣裙。

她的裙角已被雨水洇湿,却依旧倚在池边不动。天地茫茫,被雷霆暴雨洗刷成模糊不清的水色, 她在水色中蛰伏, 直到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执刀掠过

是神界天兵那位威名远播的濯刃将军, 她是戒凡音的部下。

闻人懿没有出声叫住她, 视线黏着在她掌心托着的那只白玉托盘上。那只托盘中赫然盛放着一支金色莲花,根茎拖曳出白玉盘半寸,将玉盘染上丝丝缕缕红色的血。

濯刃方才已经走过这里一趟,只是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取了这只玉盘来。

隐在池后的闻人懿挪动脚步,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她。

雷霆风雨中,濯刃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只玉盘疾行许久,直到快行至戒凡音的琉璃宫殿时, 她方才放慢脚步, 也不敢用手去扶盘中莲花,就这样垂首将花送至了早已在宫殿门前等待已久的戒凡音手上。

濯刃将玉盘高高举过头顶,等待戒凡音的查验。戒凡音站在阶上, 濯刃无法看见戒凡音此时的神情, 可用神力窥探这两人的闻人懿却能看见。

戒凡音面色没有一丝波动, 似乎生来便是用木头刻就好的一张脸,但闻人懿却从他的眼眸中察觉到了些许不耐。兴许是因为濯刃那头交差交得迟了,他静静审视了片刻因为站在台阶下, 而矮了自己一头的濯刃, 一言不发,过了几息才将她手中的玉盘接了过来。

濯刃保持垂首的姿势, 后退两步,退至琉璃宫殿旁严守的数位天兵之中。

戒凡音攥紧手中冰冷的玉托盘,他垂眸极快地扫了一眼能为神界带来取之不竭灵气的莲花断茎,端着它走入了宫殿之中。

在重新踏入殿中的那瞬间,戒凡音嗅闻到了一种温暖的气味,那味道伴随着逐渐蔓延开的血腥气占据了他整座偷来的战神殿。他顿感自己是一座浪潮中被拍打的孤岛,本能地感到孤独与晕眩,以至于他面朝神龛跪了下来,同时将手中的托盘当啷一声放在了琉璃地面上。

他手中一空,再抬眼时,整个人已经置身于一处温暖潮湿的腔壁之中。那些深红色的肉块疏离地盯着他,又亲密地包裹他,戒凡音明知自己是个被捏造出来的神明,不可能拥有过去,却仍然在如同食道,如同胃肠,又如同子宫般的深红色幻境中感到放松

就像真正的婴儿那样。

然而这样的静谧并没有持续多久,下一刻,无数双澄黄色的眼睛便在肉块中硬生生挤了出来,贪婪地盯着戒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