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赫律恒喝了口酒道,“我族捕兽用一种毒,用北原冻峰雪水和毒草毒虫做成。野兽如果中毒,四肢会不能动弹。如果中毒太深,到达心脏,就会立刻死掉。”
“竟然要用到雪水?”萧玄得笑道,“如此厉害,真是闻所未闻。”
这话混在交谈之中,并不显得刻意,季清辞正要送酒入口,电光火石之间仿佛一道惊雷从脑中划过,面色立刻大变,捏紧手中酒杯难以置信看向宁宜真:“……?”
对方回视他,半晌后微微垂眼,表示了默认。
“……”季清辞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惊惧难当,语气复杂,“你早就知道……”
萧玄得自然不会凭空提起雪毒,更不会凭白就带一位神医入京早先盛京传闻雍帝在北原战场中毒,虽然被萧珣以手段镇压,如今看来,竟然八成是真!
假如真是如此,毓王此次入京,想必已做好了准备,要将雍帝中毒一事想个法子揭开,今日就是最好铺垫。
届时人心动乱,必然可以借此生变。
群臣惶惶,北原虎视眈眈,而太子萧珣若是还在南地历练,又或者干脆在战场上出了什么差错……
这时若是雍帝毒素发作,能够摄政的除了毓王还有何人?
季清辞越想越觉得悚然,一时握住酒杯的手都在发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神情。
而前头的交谈还在继续,只听毓王还在请教那毒:“有位在盛朝十分有名的医者跟本王入京,本王耳濡目染,也学到一些,知道不同的水有不同功用,如无根之水、逆流之水……不知道这雪水有什么特别?”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
要怎么办?
宜真有什么打算,陛下又要如何应对?
殿内气氛其乐融融,人人脸上带笑,却有某种极为无形的险恶仿佛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即将笼罩下来。季清辞脑中空白了好一会,心中念头纷乱难当,终于在心中快速盘算了利害关系,正要硬着头皮开口,却忽然听见极为响亮一声。
是酒盏摔落在地的声音。
殿内谈话骤然被打断,所有人都看向发声处,而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处僻静的角落,坐着时决不会引人注意,更不会被目光所及,仿佛某种润物无声的保护。然而此时此刻,坐在那里的人却站起身来,淡淡行了一礼,好听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极为清晰:“一时失手摔了酒杯,陛下恕臣失礼。臣这就下去更衣。”
“!”听到那个声音,赫律恒耳尖一动,猛然坐直了身体,一双鹰目熠熠放光,牢牢锁定了那个方向。
众人视线集中之处,那个人行了个礼起身,随意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袍。明明是身着官服朝见的隆重场合,他却只穿雪白衣袍与同色披风,乌黑长发披散蜿蜒,地位矜贵超然,已经不言自明。
赫律恒一双锐利眼眸紧紧盯着他看,就见美人动作不紧不慢,指尖抚平衣摆,又将披风合拢,低着头尚看不清面容,举手投足却已透出一种极动人的情态。等到他呼吸都变得急促,那个人终于抬起头来。
仿佛北原天河破开第一块春冰,月弦琴响起,风流过水,微凉而柔和地拂过了皮肤。
赫律恒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心口在一瞬间被击中,喉结上下滚动,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上头雍帝沉声道,“去吧。”
殿内依然毫无声息,众目睽睽之下,那人似乎并未察觉任何不对之处,从容地起身离席。碰上赫律恒炽热痴怔的目光,他却仍旧平静如水,仿佛对方与周遭的摆设并无两样。
而后他微一侧脸,瀑布般的黑发从身上滑落,荡出堪能夺人心神的弧度,跟着内侍走出去了。
素白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