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周韫听见外间有些动静,茯苓一声“请圣上安”。

声音过大,似在提醒些什么。

在殿门被推开时,周韫似听见贵妃一句:

“韫儿,小心太子……”

轻忽的一句话,似悄悄入了耳,遂后烟消云散。

手中似被塞进了什么,周韫一怔。

急忙的脚步响起,周韫看都未看手中是何物,匆匆塞进腰间的香囊中,她倏地回头,就见圣上掀开帘子,狼狈地出现在殿内,他手中捧着一把桃花。

珍贵妃也看见他,眸中却甚是平静,丝毫没有白日里的怨怼。

她视线渐渐下移,待看见他手中一把桃枝,忽地一怔,她似想说些什么,却是无声。

圣上手中的桃花,刹那间落了一地。

他快步走过,将贵妃搂在怀里,慌乱地说:

“阿悦,阿悦,你别吓朕……”

珍贵妃被他搂在怀中,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慌乱,她鼻尖泛着酸涩。

圣上动作忽然僵住,因为他听见怀里人艰难虚弱地说了一句:“……皇上……臣妾进宫陪您、数十年……臣妾、不悔……”

“……只是臣妾倦了……”

她曾心心念念皆是他,进宫那时,她满心欢喜,如何会悔?

可是……

她好累啊。

她无力地仰着头,渐渐阖上眸子,泪珠顺着眼角滑下。

泪珠砸在圣上的手背上,不痛不痒,可却似狠狠砸在他心上,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周韫惊恐地看着珍贵妃双手无力垂下,耷拉在床沿。

她脑子嗡嗡地摇头,无神地喃呢着:

“……姑姑?”

榻上素来待她温柔的女子却一字不答,周韫颤颤地伸手去试榻上女子的呼吸,只刹那间,她倏地崩溃扑在贵妃身上:“姑姑”

一声凄惨,传出殿外,茯苓倏地转身推开门,遥遥见主子安宁地躺在榻上,就似平时睡着了一样。

茯苓顿时觉双腿如缚千金,如何也抬不起,她紧紧闭上眼,倏地砰一声跪地。

这一跪,满殿皆跪。

哭声从雎椒殿传出,渐渐传遍满宫,宫人从雎椒殿沿着红红的长墙甬道,一直跪到了宫门口。

庆丰三十三年,二月初三,珍贵妃殁。

白绫挂满宫中,满宫悲恸。

贵妃病逝的消息传进郭城时,早过了三日。

傅昀彼时正在书房中和裴时谈话,小德子刚将消息报上来,他手中的杯盏顿时碎了一地。

裴时立即噤声,眸色稍暗地看向他。

贵妃病逝,贤王傅昀为何如此失态?

傅昀失态地站起身,许久,他才堪堪地出声,眼底殷红:“什么时候的事?”

小德子紧紧低着头:“三日前。”

裴时起身,躬身拱手:“殿下节哀。”

傅昀根本没搭理裴时,他紧紧闭上眼,哑声说:

“传消息回京,本王要请旨回京!”

裴时立即拧眉,念在和周韫曾经的情谊上,提了一句:“殿下,郭城事尚未了,圣上未必会许殿下回京。”

小德子也迟疑地抬起头。

傅昀却顾不得这么多,他紧紧攥着腰间的香囊。

未曾经过孟昭仪这样的母妃,没人能理解傅昀对贵妃的情感。

傅昀被带回宫后,父皇待他不过尔尔,生母巴不得他立即去世。

满宫之人,未有待他和善,只有贵妃。

裴时稍暗眸色,忽地想起那日出城,顾妍见了他之后,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裴大人可知,侧妃娘娘如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