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到唇边,她漆黑的瞳孔在痛苦挣扎中一点?点?灰败下去,像是信仰崩塌后的绝望。
回?不去了,当?然不是因为杀了人,而是因为她方才失控杀人时竟没?有半分?波澜起伏,冷血麻木的如同一个?杀人机器。
卫景翊不是什么善良小白?兔,她的职业就代表她的手一定会沾上血。
在穿书之前她手上就沾了血,卧底并不是那么好当?的,有时为了获取信任必须要做出?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她当?然也做过。
几年前为了摧毁一个?罪大恶极的犯罪团伙,一手培养她的师父为了不让她暴露,心甘情愿被她错杀。
那时她很痛苦,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但她信仰并未因此崩塌,反而更加坚定。
她第?一次杀人时也很痛苦,她清晰记得那个人当时的表情,记得刀刺入血肉的声音,记得浑身血液瞬间?沸腾又瞬间?冷却的感觉,记得自己午夜梦回无数次惊醒。
哪怕明知那是个恶行累累的人,她依旧为之痛苦。
师父说这样才是对的,他说永远不要忘记那副场景,不要忘记那双眼睛那张脸,还有当?时的心境,要时刻记住警醒自己,如果忘记就代表麻木失去本?心。
他说这种痛苦是高?尚的,只有对生?命毫无敬畏的人才会漠视死亡,会因为杀死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而痛苦,那并不是后悔和怜悯,而是源自对生?命的敬畏。
他说警察是牧羊犬,为了保护羊群必须和恶狼搏命,牙齿和爪子沾上血,是为了不让羊群流血,夺走别人的生?命,正是因为敬畏生?命。
可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卫景翊已经开始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了,一开始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然后是保护别人,最后是因为立场。
她好像在渐渐融入这个?世界,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
直到刚才她才猛然意识到,她记不得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人,记不得他们的眼睛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脸,她只是杀了他们,因为愤怒和仇怨。
她无心计较那些闪过脑海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无心计较那种愤怒嗜杀有多少是源自她自己,有多少是源自卫景幼的身体。
她只是悲哀的意识到她回?不去了,她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改变并默许了。
卫景翊紧紧揪住宋云纾的衣角,蜷缩成一团绝望悲伤的呜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她从未如此?绝望过,滚烫的泪水化开凝固脸上的血迹,落下的仿佛是血泪。
宋云纾抿着薄唇,拂袖轻轻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让她将脸埋进自己心口,让她的泪落在怀里,让她的脆弱只归属在自己眼底。
当?听到卫景翊呜咽着说回?不去时,她眼底快速掠过一道?晦暗光亮,而后又瞬间?敛去,只余满目温柔与爱怜。
她用纤长白?皙的指尖不厌其烦轻抚卫景翊细软的发丝,无声的抚慰。
卫景翊哭了半晌,又吐出?一口黑血,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昏死在宋云纾怀中。
张领军死得莫名,县令又突然暴毙,老仆疯疯癫癫大喊厉鬼害人。
镇中大火并未浇灭,突如其来的烟雾依旧浓重,群龙无首的官兵惶然逃窜。
宋云纾对眼前乱象视若无睹,她轻柔捧起卫景翊的脸,垂眸一点?点?擦拭她面上血污,而后抱起她翩然离去。
她踏月而来,又抱着卫景翊乘风而去,她的悲悯与怜爱似乎只能留予一人。
亲兵们也趁乱悄悄撤离,临走时背上了遍体鳞伤满脸是血不知生?死的如玉,并在暗探的引路下,顺利离开罗定镇直奔连绵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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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桌上的蜡烛摇晃闪烁,被风一吹险些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