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崇半边肩膀抵住敞开的掉漆铁门,陈旧的阳光从窗外漏进器材室,碎碎的,树叶的影子晃悠悠地拓在他脸上,一会儿遮住他的眼窝,一会儿轻抚他的眉骨,捉迷藏似的。
?
李莱尔心下一紧。
怎么回事?
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她都打算赏玩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难道时崇看穿自己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聪明过。
时崇说的是真的,自己也不能真的承认。
“没有的事,我怎么会讨厌你。”李莱尔讪讪地笑了,娇羞地低下头,像百合花收紧花瓣。
“是吗?可是你昨天说的好像不是这回事啊。”
时崇语气懒洋洋的,音调微微上扬,笑得明媚。
时崇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早就想好每一套制敌招数,绝对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李莱尔急忙抢着澄清,“我昨天说的是,我、想、要、你。”
最后一个字被舌尖卷出来时,李莱尔的脑子哗一声空白,像玛瑙手串被左右拉扯断,珠子颗颗坠下,掉到至低点复从地上弹起,一跳一跳的。
他在耍她!
她被耍了!
愤怒吞噬李莱尔的心脏,光滑的珠子被逼得从胸肺直上,从左眼挤出来,顺着皮肤滑下,冰凉冰凉的。
李莱尔抬手去抹。
竟然掉下一滴泪来,面具也随着泪痕被左右劈开。
时崇手忙脚乱地帮她揩拭眼泪,“别哭啊,我答应你了。”
眼看她掉泪,他竟然丝毫不遮掩得意的笑。
李莱尔恨不能踹他的膝盖一脚。
但还是忍住了,为了自己的完美人设。
好。
他要玩她,她陪他玩。
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那时候他们就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回想起当初,捉弄时崇是她最强烈动机,和玩弄那些轻视自己、给自己递上情书的男孩一样,和幼稚地反抗李斯萍一样,她只是出于目空一切的秉性,征服一切的欲望战胜一切。
下课铃在夏日校园里长久回荡,一群群学生扎堆漫出,摩肩接踵,李莱尔背着人流往前走, 挤上人工湖上的小石桥,慢慢踱步到小树林外围的石凳。
她拢好裙摆正要坐下,小树林忽的一阵声响,受惊的白鸽扇动翅膀逃出般,一对小情侣拔长双腿连忙逃遁。
慌张的神情和十几岁的她是一模一样的复刻。
那一天班主任叫李莱尔到办公室。
曲起的手指叩响门,班主任从考卷海里抬起为难的眼睛。
那时的她真面目虽然被同学扒出,至少还受老师喜欢。
“小莱。老师想调你和时崇坐一起可以吗?”
李莱尔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师。
“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们的座位安排,是按成绩高低来获取选座自由权的。但是时崇他想自己一个人坐的,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李莱尔懒得解释,打哈哈过去,“时崇同学只是比较内向而已。”
班主任是温柔又爱为学生操心的女老师。
“但这太内向了吧,我害怕他会出现心理问题。这样,我想你和他做同桌可以吗?”
班主任探查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视了一遍,见她没有明显的情绪反应,继续说下去,是一堆无意义的修饰语累加,“你看你外向又热情,大家都喜欢你这样的女孩欸……而且我路过心理课的时候,发现他对你不抵触……”
原来她要被当做小太阳去融化别人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