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这一件事后,他们将再也不见。或者说也没有任何需要直接交接的机会。
即使有公司合作,也可以全权交给员工来办。
怀里的百合正馨香扑鼻,时崇回过神来,却发现李莱尔的脸离自己很近。
正打算有所动作,身体再次不听使唤,脚步被紧紧钉在原地,心跳加速膨胀和收缩,声音直捣耳膜,震耳欲聋。
李莱尔垂下眼睫时,他才看清,覆在她右眼眼皮处一颗浅浅的、褐色的痣。
“谢谢。”李莱尔没做出超越正常社交距离的行为,更不用说贴面这类西方礼仪。她只是简单捧过花而已。
时崇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人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
时崇反复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尽力这些想法甩出脑海, 与秘书一同踏进绣坊。
还是同样的整洁干净,唯一的区别是绣架上,那一副金鲤鱼绣差不多是完品。
时崇目不转睛地观赏绣作。
李莱尔将刚刚泡好的茶叶滤出茶汤,倒入公道杯里,沏了一杯递给时崇,缓缓向他道来,“前几天您要的《锦鲤贺春》,是我母亲去世前的最后一副作品。”
时崇欲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手在听到“去世”两个字后顿住。
李莱尔没抬头,默默地用热水壶温洗了一趟茶具,“这是她当初用自己养了两年多的头发,耗费心血织成的,离世前曾叮嘱《锦鲤贺春》是唯一的非卖品,要好好保存。”
时崇看不见李莱尔的表情,良久的沉默后他问,“那我能要你那副锦鲤图吗?”
他指向李莱尔身旁的绣架,“价格你来定。”
李莱尔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五位数。”
看着李莱尔的神情,时崇直言,“六位数吧。”
*
天气预报显示最近一周都有小雨。
这是初夏欲来的先兆。
李莱尔起了侥幸心理,认为自己不会淋雨,没带伞就到了前几天约好的地点。
跟着侍者兜兜转转走到路的尽头,李莱尔进了一间私密性很好的包间,里面的温度开得很低,门一开冷气扑面而来。
一位妇人背着门端坐着,根根乌黑的头发盘成发髻。或许是听见脚步声,女人转过上半身,带着标准笑容上下扫视了一遍李莱尔,脖子和手腕上的首饰闪烁着寒光。
被明目张胆地用挑拣货物的眼神挑衅,李莱尔展开笑脸迎接敌意的视线。
墙壁上欧式古典钟发出“嗒”的一声,划破时间凝滞。妇人也笑了起来,嘴角咧得尖锐,像一把锋利的镰刀。她示意李莱尔坐在她的对面,笑容依然止不住,像回南天墙壁起潮,水纹层层堆叠地垂下。
李莱尔双手交叠,做好谈判准备。
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对面妇人端起咖啡开始发话,直接解释自己的来历。家族是当地某个有名的服饰产业集团。
不用说,李莱尔也早已知道。
周氏万华集团就是从当地走出来的大企业,一开始以旗袍服饰为主打,后来逐渐开拓业务,成立了国内的休闲女装大品牌。
而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妇人,这就是家族企业的主理人之一朱澜。
简单利落的背景介绍后,她们很快进入正题。
“这个月本来和时家有联姻计划,你应该已经在新闻看到了吧。”朱澜向李莱尔挑眉,做了酒红色镶钻美甲的手指缓缓抚摸杯沿,“周已晴逃婚了,但这件婚事至少在这三个月内不能告吹。”
话毕,妇人将咖啡杯缓缓放下,瓷器与瓷器之间发出尖鸣。
隔着热饮飘起的氤氲,李莱尔收敛神情,垂下眼吹灭咖啡杯内细小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