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同时被泼湿的人,两个一样狼狈的人,各怀鬼胎,假装无事发生,按捺翻江倒海的神思,互为对方递上热水、毛巾、吹风机。
李莱尔从随身携带的包包换好晚会的替换便服,先他一步坐在客厅里,周围静得出奇,卫生间吹风机呼呼响。
她一个人端坐在客厅中心,有点无聊,站起来四处探探。时崇家里只有合他自己码数的拖鞋,套在李莱尔的脚上后面空出一大截,一不留神拖在地上总会吧嗒发出声,像热恋的情侣在接吻。
她徐徐踱过几步去够电视机旁的高柜,够着遥控器后按下开关,放点声响以至于一个人不那么尴尬。
电视机缓缓流淌出一曲抒情的键乐,某位外国音乐家的钢琴表演正在重播。
她随手持着遥控器置到几步前的长方形一字流理台,杯架支盘的中心竖起一根铁芯,往上左右张开触手,挂在小手上的贯贯玻璃杯,她用手指略微一挑动,杯壁与杯壁叮叮当当地响。
怪好玩的,可她立刻被其他东西吸引过去,顺着流理台的方向,她闻到似有若无的花香,跟随着寻过去,白瓷长颈瓶里插着几朵恬静的百合花,守在花瓶旁的是一只水晶白兔镇纸摆件。
李莱尔克制不住去摸花瓣,花片光滑地包上一层极细极薄的膜,那质感就是感觉起来再真也是假的,他守着一株假的死物为甚,养一株真的也无需太费力。
正要纳罕,背后响起一句,“你喜欢这花吗?”
李莱尔的长臂险些将花瓶扫到地上。
还好,还好。
地面上干干净净。
时崇突然出现害得她没站稳,踉跄一步,两手抓住吧台台沿突出来的一小块,抠得紧紧的,仿佛刚刚差点要摔倒在地上碎掉的是她。
她立住了,站好了。
一抬头,时崇就立在离她不到半快瓷砖的距离,像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他的呼吸声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攒动,像电磁干扰信号,连带着好不容易平息好的呼吸节奏,再次被打乱。
“你吓到我了。”
今天她结巴了不少于三次,神经如橡皮条狠狠地被一拉一松,如今高度绷紧。
李莱尔往后退,流理台桌面横堵住她的腰,退无可退了,只能前进。
又是这个场景,又是这个模式,他们又要吵架了。
她和他之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没完没了的拉锯。
时崇往后扯开一步,却伸出手紧包住她的手腕,那浓密的眼睛嗔瞪着,长睫毛根根直立像欲要中伤人的箭矢,语气持枪进逼她,“时力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害怕了,所以这次来,是要跟我告别的。”话说尽了,嘲弄地发出一声冷笑,“哼,你果然又要跑了。”
李莱尔试图从他的掌心松开手。可她的动作很快被他发觉到,时崇再加了几度力道,把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隐隐跃出一圈红迹。
“你想逃到哪里去?”
他一把提起她的手臂,正面迎着她越走越近,本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已经塞不下第三个人了,这般动作更是直接问到她脸上,几欲要面贴面的程度。
本打算好声好气地说,谁知道他突然勃然大怒。
她不欠他,做出这幅吓谁。
她不是他的下属、学生,根本没有一点由头可以任他训话、教育!
时崇越是这样大发脾气,她越要故意跟他作对。
她仰起下巴,即使紧张到牙关吱吱打战,也绝不露出一点害怕,倔着眼逼视他,绝不服输。现在有点后悔进门前换了鞋,倘若现在脚上的是尖头高跟,定要揣得他两个膝盖痛过几天。
现在的李莱尔看起来或许会是咬牙切齿的。惹得她这般绝非是出于自卑心理,对手时崇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