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褚羡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始终觉得,尽管两人平日里大多吵闹,但还是互相有几分情意的。

父亲去世时,他五岁,正是可以记事的年岁。

他永远记得,后背中了刀的父亲,忍着疼痛,拼尽全力,抱着匪徒的大腿,冲着他和母亲大喊,要他们快走的场面。

而常年滴酒不沾的母亲,每每到了父亲周年祭的日子,总是喝得醉意醺醺,泪眼朦朦。

很久以后,褚羡恍然意识到,也许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日后生出了义无反顾从军的决心。

父亲的去世,对褚家的打击很大。

祖父祖母痛失爱子,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母亲虽然没有自此一蹶不振,却也性情大变。强势不再,她变得柔和、圆滑,甚至是隐忍。

褚家逐渐败落,往日关系好的亲朋也逐渐疏离,母子两人一度过得很艰难。

那段时间,亲戚的疏离、邻里的冷眼,他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不像如今,他身负从龙之功,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能从宫门口排到汴京城外。

舅父有心贴补他们,可家里的银钱全被跋扈的舅母把持着。

每次舅父偷摸给他和母亲送银钱来,不出两日,他那个跋扈的舅母就会拽着被抓了满脸花的舅父上门来大闹一场,弄得每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是以,舅父第三次偷摸上门时,母亲并没有收下他的东西,只是请他喝了杯茶,就让他离开了。

母亲终日替人浆洗,维系家用的同时,还要供他去学塾读书。

幸而汴京城水系发达,闲暇时候,他会去河道抓鱼给母亲滋补身体。以至于,自幼吃多了鱼的他,到现在都闻不得鱼腥味。无论厨子的手艺有多高超。

若非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不会主动去吃一口鱼肉。

独木难支,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过了没几年,母亲也因病离世。他依照母亲的遗言,扶棺离京,把她和父亲葬在禹州老家。

母亲一去,京中再没了牵挂。离京前,他卖掉了京中的房子。三年守孝期满,时局更乱,他便在禹州投了军。

初初从军,却无意间了他的顶头上官和山匪勾结的场面。上官派人追杀他,褚羡只能一路逃窜。

说来也是巧,逃至澶州城附近之时,他浑身都是伤,筋疲力竭,再没了抵抗的气力。

他瘫倒在泥淖中,掌心被碎石割破,衣袍沾满了脏污的泥浆。

追兵的长刀朝着他砍去的一瞬,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父亲在黄河滩涂上中刀时的场面。时隔多年,父亲的面容已经逐渐模糊,可那个染血的身影却无比清晰。

那个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命运会和父亲一样,亡于长刀之下。

“这样,也挺好。”

至少,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在地下团聚了。

他苦笑着,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远处传来一阵嘈杂马蹄声的同时,一支箭羽撕破空气从他的耳畔飞过,穿透了欲朝他挥刀的蒙面人的胸膛。

紧接着,又有一阵密密麻麻地箭雨射过来。顷刻间,黑衣人纷纷倒地,十几位追兵无一生还。

他的运气比父亲要好,命悬一线之际,被人救了下来。

而救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江朝朝的父亲江宗保。

他身着玄甲,骑在马背上,垂眸凝视着他,仿若神祇。

不对,对于褚羡来说,那一刻,江宗保就是他的神。

褚羡被那些黑衣人伤得很重,挣扎着爬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他一次又一次摔在地上,泥浆混着殷红的血水,溅得到处都是。

江宗保看不过去,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