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带着一批官员说,这是无忧剑,这是欧阳先生的弟子无忧,而三皇子带着另一批官员反对,凭什么你说是就是?国朝对师承关系非常看重,弟子和亲生孩子也没什么两样,你岂能混淆先生的后代传人?

双方撕得水深火热,唾沫和笏板齐飞,还发展到了骂战和推搡,龙椅上垂垂老矣的天子才终于睁开眼睛,吼出一声闭嘴。

众臣偃旗息鼓,纷纷跪拜天子。无忧看到大家都跪了,之前跟在三皇子阵营里,跳得最凶的国公世子也跪了,于是她也跟着跪。

天子居高位,他俯视着跪地的朝臣,见众人皆叩首,眼神里才流出几分满意。

他认下了无忧的身份,封她为乐安县主。听说她没有姓氏,又赐她国姓,叫她祝无忧。

“无忧,好名字。”他说,“欧阳先生对你期望甚重啊!祝无忧,我祝氏江山无忧矣!”

无忧就这么当了县主。如果回味刚才这段朝堂之争,会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没人要仔细查看无忧剑,没人要详细询问无忧对恩师的记忆,更没人想验证她的剑法。他们为了她的身份吵来吵去,无忧站在他们中间,却是个沉默的透明人。

她这里看看,那边瞧瞧,恢弘大气的宫殿刷新了她的认知,她总是在发出见到新物件的惊叹。

三皇子党的官员阴阳怪气地嘲讽她,但从无忧的表情来看,她根本听不懂对方用的典故。作为一个侠客,她的文化水平相当有限。

辛克莱有点想笑,但又为茫然的无忧感到心酸。

所有人都默认了她是欧阳先生的弟子,都觉得她捡了天大的便宜,可是辛克莱还记得她那句“不惜此身”。

当她的恩师给她取名无忧,让她手持无忧剑进京时,对方究竟是希望弟子此生无忧,还是如天子所言,尽她所能,保祝氏江山无忧呢?

哪怕,代价是不惜此身。

当无忧摇身一变,成了天子亲封的乐安县主,原本看不到希望的寻亲之路,突然又顺畅起来。

在六皇子的安排下,无忧住进了欧阳先生的旧宅。六皇子给她安排了七个管事,一百多个仆从,伺候她的人全挤在屋内,争先恐后在她面前献殷勤,她连移动一下都困难。

仅仅过了一晚,就有十几家的管事拿着同款金簪登门拜访。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无忧,这些年家里人有多么想念她,她又因为什么样的苦衷流落在外。

说到最后,他们还不忘强调,这都要感谢她某位长辈和欧阳先生的深厚交情,先生才会在隐退时将她带入山中,亲自抚养长大。

来得早一些的人,还可以当面和无忧哭诉,至于来晚的管事,就只能在门口排队取号了。

就隔着层屏风,压根谈不上什么保密,无忧似乎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一个人在里面哭,外面的人全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