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人。

三百人的铜板在风吹雨打中叮当响,他们把希望全压在他这个十岁少年的肩上,全族最后的希望。

回国途中,历经艰难,他们遭受官兵的追捕。阿父咳出最后一口血,阿母推他向前跑去。他抱着爹娘的旧衣,穿越层层森严的哨卡。

他带着父母的遗愿,全族人的希望,继续艰难前行,却一次又一次落入火坑。后来他被卖入奴场,努力挣扎,爬出人间炼狱,一路上受尽追杀。

多年的辗转,那些期望在他的骨缝里结出冰棱,又冷又疼。

在人间爬滚太久,他怕了。

林慕遥说会帮助他,帮他回家,让他带着族人,光明正大地回到故土。他们这才筹谋多年,眼看着实现,转眼又落空。

他对不起林慕遥,更不敢向林见山提起自己是人人喊打的兰石族人,更怕族人想回故土的谋划暴露于世。

萧韫起身,抱起寿带鸟,放进笼子里,沉默片刻,紧绷着身子,涩然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也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他不是萧家人,没有清清白白的出身。他在赌,赌林见山会不会接受这样狼狈的他,赌林见山是不是也像他的祖先那般,害他族人无家可归。

林见山:“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帮你?”

萧韫松了口气,苦笑道:“你会在先帝面前为我族人说好话吗?你会为了我争皇位吗?不会,林慕遥会。那时,你只会阻挠我,从前我得了武广镇的差事,你千方百计搅黄,让丞相得去,我恨透你了。后来你自己得了羽仙宫的差事,你只会羞辱我,我怎么信你?”

“那次在武广镇,我想去山涧溪谷走走的勇气都没有,不敢提,怕你起疑心。”

林见山心头莫名酸涩,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很笃定地说:“从前是从前,现在不一样!这天下,是我的天下。我答应你,允许你族人回到淮国,回到武广山。什么羽仙宫,不过花百姓的银子寻欢作乐,不建也罢!”

萧韫抬起颤抖的眸子,愣愣地看着林见山,有些难以置信,“当真?不是寻我开心?”

“朕是天子,君无戏言。”

“可是……”萧韫捏了捏他的指尖,“他们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那就打到他们同意!”林见山咬牙切齿地说着,“先把洛盖那贼人杀了再说!好端端,撺掇萧家人,前来害你,是何居心?”

萧韫心里暖暖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口处,眼眶又湿又红,低声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吗?从前,族人被冠以厄运,你的先祖说兰石会影响国运,厄运毁了江山社稷。我试过在先帝面前提过兰石,他呵斥过我。我想,大殿之上,那群大臣也是以惑主害国的理由,抨击我……你不怕危害江山的预言吗?你不好奇真的萧蕴在何处吗?”

“不怕,我管你是萧韫,还是张韫,还是赵钱孙李韫,无论你是谁,我只要你,仅仅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