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莫要伤怀了。”奉珠递上帕子。
老王爷推了,抱着瓶子哭道:“你不知道,这人老了,总喜欢想起以前的事情,有时候和你们说着话呢,我就睡过去了,有时候就想哭,可是哭啊也没有眼泪。我就想着,等我哭不出眼泪来的时候,就是我大限将至了。”
“阿翁,你别这样说。”奉珠看着一盏茶之前还和他在棋盘上勇猛厮杀的老王爷,片刻间又这般孤寡可怜,心里酸涩的厉害。
“七夫人。”站在老王爷身后的阿信朝奉珠摆摆手,示意奉珠不要打扰老王爷的哭诉。
“平年小时候很孝顺的,那时候隋末大乱,我常年在外打仗顾不了家,小小的平年就和他母亲一起过日子,堪堪才五岁大小的平年就会逗他母亲笑,宽慰他母亲了。他也是一个好哥哥,弟弟们要阿爹的时候,他就告诉弟弟们,阿爹要打仗,打坏了,等把坏人打跑了,阿爹就回来了。平年很争气,书读得比他阿爹好,写得一手好文章……”
老王爷说了很多平年的好话,奉珠认真的听着。老王爷说的对,人老了真的没有多少眼泪了,他抱着瓶子承接眼泪,几乎半盏茶的功夫才有一滴浑浊的泪流到瓶子里。
“阿喜说平年很胆小的,打雷都怕,阿喜还要管着整个家,不能时时刻刻照顾他,就给他找了一个侍婢,他和那个叫阿云的侍婢从小就在一起,阿云比平年大,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的照顾着平年,平年很喜欢她,后来,平年长大了,阿喜就把阿云给了平年。
可是平年长大了,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妻子,再后来,平年娶了姬氏,姬氏是一个很贤惠的儿媳,阿喜说她很喜欢姬氏,想让姬氏给她生一个嫡孙子,后来姬氏就生了一个嫡孙子,再后来阿云也生了一个孙子,阿喜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不想呆在家里,又去打仗,平年就只喜欢阿云生的孙子……”
“阿喜是您的王妃,是阿婆吗?”
奉珠咽了咽口水,她看着阿翁,虽然阿翁说的不清楚,东一句西一句的,可她也大概听明白了,阿翁这是要告诉她,这府里的恩恩怨怨。
“好快啊,阿元都要娶媳妇了,可是阿元身子不好,成亲几年都生不出孩子来。”说到这里,阿翁呜呜哭了。
眼泪滴了三滴在琉璃瓶子里。
“阿云那个贱妇!”老王爷突然骂了一声。
“云夫人吗?”奉珠问。
阿信又朝奉珠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扰老王爷。
奉珠闭了嘴,静静等着阿翁继续说。
“她把阿喜喜欢的嫡孙子给害了。阿元不能传宗接代了。我还有阿阳,我要好好护着阿阳。平年只喜欢阿云,不喜欢姬氏,不喜欢阿阳,也不喜欢我。我很伤心。”
奉珠看不得这样一个老人在自己面前哭,眼眶一红,禁不住也哭起来。
“姬氏死了,阿云也死了,平年要杀我的阿阳,我不让他杀,他就要自杀,他是我儿子,我不让他死,他就让阿阳死,他只想着阿文,他不要阿阳,也不要我。”
老王爷又是呜呜一阵,滴了两滴眼泪在琉璃瓶里,老王爷宝贝一样的抱着瓶子。
“阿阳走了,阿阳也不要我了。我找了阿阳好久,他们都说阿阳死在河里了,可我不信,我的阿阳福大命大,他会回来的。”
老王爷哭完了把琉璃瓶还给阿信,擦擦眼睛,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阿阳回来了。他还娶了媳妇。虽然他娶了我最不喜欢的房狐狸家的女孩儿,可是只要阿阳高兴,我也高兴。”
“珠娘啊,我的阿阳好吗?”老王爷高兴的看着奉珠。
“九郎很好,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奉珠顺着老王爷的期盼道。
“阿阳是我教的,阿阳自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