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人的心思会变得很淡很淡,仿佛自己很小很小,一切的爱恨情仇都变得几乎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只剩下他自己、他的马、他的刀、他的命……
战场的洗练比他在训练室里砍杀无数黑影都要来得浓烈,他好像第一次感觉到他活着不止是为了追求快感。
“怎么戴了个面具上战场?”
莫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鬼面,因为他便是鬼,这个世界的鬼。
“兰陵王为什么要戴鬼面?”莫尹语意调侃,“我生得太俊俏了。”
贺煊也笑了笑,他凝视着莫尹白净的面孔,“子规,多谢你出现在这里。”他抬手,手掌上一道深深的血痕,是徒手扯下砍向莫尹的枪尖所致,莫尹缓缓地伸出手,他的手上亦是一道伤痕,并肩作战,心意合一,没有谁救谁,战场上他们就是一个人。
两只伤痕累累的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此刻,无关风月,生死之交。
?54 ? 第十七章
◎再看风起◎
此战给予了蛮部重创, 贺煊在写战报上报朝廷时,提笔却顿住了,墨滴从饱满的笔尖坠下,在折子上晕开一大团墨渍。
搁笔起身, 贺煊出帐。
打仗不可能没有折损, 人、马死伤皆是一片,各营正在将统计死伤的士兵名姓, 犒赏抚恤, 这都很重要。
荧惑军的伤亡折损率全营最低, 也还是有折损,周勇会写字, 提笔一一记下,贺煊来时,他正替一位没了手臂的伤兵写简短的家书。
“将军。”
周勇连忙行礼。
“军师何在?”
帐内莫尹正赤着上身坐在榻上,肩下缠着白布, 单手举了酒囊欲饮, 见贺煊撩帘进来,他微微一怔, 随即镇定地放下酒囊招呼, “将军。”
贺煊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回避。
莫尹肤色苍白,甚至比缠绕着他的白布还要白上几分, 他虽看着单薄,肌肉曲线却是很分明, 更分明的是白上那一点嫣红, 十分扎眼, 贺煊一眼过去, 简直无法忽视。
此时若是闪避, 那就是心有邪念。
若不闪避,又似不妥。
“将军请坐。”
莫尹拉起一旁的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展臂落落大方道。
贺煊在书桌后坐下,看了一眼莫尹胸前露出的白布,“你受伤了。”
“小伤,”莫尹微微一笑,“不脱衣服都还未发觉这里挨了一下,将军你呢?”
“我没事。”
莫尹垂下眼,心说主角光环真是够顶,战场上那么多刀枪剑戟全都绕着贺煊跑。
“将军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莫尹的态度语气都不似先前排斥,战场上的同生共死叫他们之间许多隔阂又消散无踪了。
帐内烛火摇曳,两人侧对着,贺煊沉声道:“我正在书写战报,”他抬眼看向莫尹,莫尹手执酒囊,头微微低垂着,贺煊继续道:“此战荧惑功劳不小,你是荧惑主将,我该为你请功。”
“多谢将军,”莫尹低声道,“报国之事,尺寸之功,不必为我请功,我只愿在此当一个无名军师。”
一阵沉默后,莫尹听贺煊说:“军师高义。”
贺煊起身,又看了一眼莫尹胸前的伤,道:“我那里有些顶好的伤药,我叫李远送来,你不要推辞。”
莫尹抬眸对贺煊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
战报送到朝廷不久,圣上龙颜大悦,大肆犒赏,又将贺煊升了一级,对贺青松这前任太师亦作了封赏,朝内贺氏之名一时无两。
而就在此战大捷之后,接下来的三年里,边境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