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不说话了,只无嗔无怒地看着她脑后随山风飘飞的缥碧发带。

“我甘愿身入蛮荒!也不受魔道之人折辱轻慢!”她充满勇气地注视着九枝灯,丝毫不知自己所说意味着什么,“九枝灯,你叛恩背德,你狼子野心!风陵山有什么对不起你?四门又有什么对不起你?你不思回报还自罢了,你为何要如此害人?”

九枝灯凝望着她。

为何呢?

他当初出四门,归魔道,分明为的是不与师兄和四门为敌。

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一切看似荒唐,偏偏又有迹可循。

师兄在,师父在,四门有所倚仗,光华万丈,强势无比。那时的魔道对四门仍有忌惮,造反作乱的也只是四五家,他身为魔道之主,尚能压制得住魔道众人的反攻怨怼之心。

师兄去,师父死,四门翘楚顿失,锋芒退却,颓势渐显。在这般情况下,他还有什么理由约束魔道众人?

这些年来,于风陵山中,身为质子,他已体会了太多不公:

对于正道而言,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当他们一路高歌端平魔道时,是在匡扶正义清肃寰宇;当他们拼死卫道宁死不降时,则是铮铮傲骨梅傲霜雪;当他们假作妥协虚与委蛇时,又是卧薪尝胆东山再起。

而魔道呢?

受降是为苟且偷生,拼死是为自不量力,而攻陷正道,是为狼子野心。

既然身为魔道,便什么都是错,那他就索性破了这两道,自立一道。

……左右历史能铭记的不是儿女情长,不是义薄云天,不是正邪仙魔,而是胜利者。

然而,万千心绪,最终也是一字难出。

九枝灯一言不发地扬起衣袖,一抹赫赫明光自他竹枝广袖间排出,落于虚空时,便涡流似的拓开一片灰圆的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