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念青俯身拾起那土丸,指腹轻擦, 渐渐的,里面?银白原色露了?出来。
那是颗蚌珠。
“望之。”虞靖此时开口唤他,“这些年多谢了?。”
韩念青刚拿着珠子?就?听见?了?虞靖的声音。
他僵住了?。
但韩念青看不见?她。
林间风过, 枝叶颤动, 他茫然地四望了?会儿。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又流露出莫名?的哀戚。
他想努力看见?她。
但眼前只?有空旷深远的树林, 一眼望去,绿得?刺眼。
“你……”韩念青小声问,怕这又是个幻觉。
捏着珠子?的手指不自觉用了?力,似有感?应般,“要走了?吗?”
“差不多了?, 该见?的人都见?了?。”虞靖平静道,顿了?顿, 又说,“你很不错,如果能活着遇见?, 我们定是知己。”
“那你……”还会回来吗?
韩念青说得?有些急,理智却又让他及时刹住了?嘴。
“想找人说话,就?来头盔这里,我能听见?。”虞靖难得?温柔,转身又对昭然道,“你们把?这颗珠子?和信给我弟弟吧。他,也等了?太久了?。”
从锦官城分离后,虞靖便一个人来了?北庭,游魂流浪过故园,无心无泪却凭空生了?惆怅。
她抬手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干干净净。
目光从手背上离开时,她看见?了?那个体弱的弟弟。
久违了?。
虞靖粲然一笑。
看见?余文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整洁,院子?里晒好了?对症草药,空气中弥漫淡淡药香,虞靖知道,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之后,她便一直在这儿等韩念青,等待最后一个告别和解脱。
一天两?天都没人路过,他们也从来没有约定再见?。
但她知道,他会来的。
韩念青是个变数,是她游魂归来的计划之外。只?是没想到?因为一封信和一副头盔,他们之间竟产生了?牵绊。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她站在韩念青视线外,看着他,浅浅地叹了?口气。
几人回到?余家后,虞靖就?站在院子?外,静静地看着昭然他们将东西交给弟弟。
他应该早有察觉吧,她回不去了?。
可看着手里的东西,余文的胸口还是起伏难定。就?像明知自己一只?腿没了?,也已经习惯了?单腿的生活,却在某一天见?着自己年少的画像,竟在奔跑。
熟悉的气味和感?受涌上鼻梁,却格外生涩,冲进眼里,眼泪就?掉了?出来。
“啪嗒”一声。
余文手里的信纸沾湿了?一块。
但这不是他的泪水。
是那块蚌珠融化了?,打湿了?信纸一角。
昭然转身看向门外的虞靖。
她依旧平静地看着院内,平静地朝他们挥手告别,而她难抑的嘴角却有轻微抽搐。
那块蚌珠,其实是她的眼泪吧。
虞靖的尸身定早迷失腐化在黄沙遍地的战场。
她这滴泪,等了?太久。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在弟弟眼中,余靖是双肩扛起一片天的姐姐;在村里人印象里,余家大姑娘是能干勤快的好儿媳备选人;在大胆评价里,虞靖是个凶神恶煞但非常靠谱的恶鬼。
但她始终是她。
虞美人的虞,靖康的靖。
对她的百般注解都构不成万分之一的她。
昭然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