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天？何谓地？”巢道：“何谓幽冥无界？”

师清漪咬了咬唇，不知道巢到底想说什么。

“何谓神？”巢又道：“汝回答不了。”

师清漪蹙眉，沉默不语。

“吾来回答汝。”巢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亘古的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吾谓神。于是吾自然谓天，谓地，谓幽冥无界。谓神，便能凌驾世间万物，窥探生死，俯瞰所有。”

师清漪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反驳它。她感到一种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窒息，不管她们经过多少努力，破除多少幻境，巢光靠一个四方真眼，就能让她们束手无策。

它如同无尽宇宙俯瞰蝼蚁，也许她们采取的所有攻击方式，在巢的眼中都可能是慢动作。

“你不必这样傲慢。”师清漪低声说：“这个世上，谁都会死去。即便是神……也无法逃避。如果你不是恐惧死亡，又怎么会吸取其他古神的神识，苟延残喘？”

整个被神栖之地侵蚀的第六境似乎都沉默了下来。

四周死寂，连一声风都听不到似的。

而下一刻，地面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这几乎是大地震级别的狂暴动静，地面如同海浪一样被掀开，石块此起彼伏，师清漪几乎站立不稳，洛神一把将她揽住，跳到四周牵好的红线网上。

一条庞然大物掀翻地面，从堆积着的破碎石块和藤蔓中冲了出来。它浑身雪白，浑身裹挟着淡淡的月色光华，在无边的血色天幕上盘旋，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啸。

它乍一看和龙有些相似，实际上却有很多不同之处，浑身布满玉石似的硕大鳞片，体型比神之海被章台柳带出来的那条巨大的像龙的东西，甚至还要大上数十倍。

师清漪的长发被飓风吹散了，她低着头，那庞然巨物发出的光几乎让她难以睁开眼睛，就像是在雪山里见到大面积过于刺目的白雪，而有雪盲症的隐患。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藏在神栖之地的地底下？

之前在地底下涌动的巨大响动，就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么？

“音歌。”耳边响起洛神低低的声音。

师清漪心里一沉，她赶紧抬起头，见洛神正看向血月半空盘旋的那条白色巨物，师清漪再循着目光仔细一看，就见那白色巨物的脑袋上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天幕上挂着红月，底下拉扯着洛神布置的纵横红线，音歌独自站在上面，瘦削单薄的身形被那白色巨物一对比，就如同沧海中的一粒尘埃。

太高太远了，即便是以师清漪这样的视力，都看不清音歌的脸。于是她忍痛再度点起炫瞳，这才将音歌的状况尽收眼底，洛神也借用她的共感看清楚了那白色巨物上的一切。

“阿音……”师清漪喃喃着。

眼前所见太过震撼，她不免下意识担心起了音歌，却又发现那白色巨物居然是以一种臣服的姿态托着那小到几乎看不清的音歌身体。

音歌的手往前指了指，那白色巨物就载着她往前，最终盘踞在红月之下。

原本平静的巢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从红月上陡然蹿出无数条硕大的根须，它们盘绕虬节，最终拧成了一个十分狰狞的树干，也盘在红月下方，就这样和那白色巨物对峙。

师清漪的心怦怦直跳，脑海里莫名响起了那些藏民在色达天葬的时候，对着音歌的“尸体”跪下时的念念有词。

“神女亡于我处。”

无数银色流光在那白色巨物周围盘旋起来。

“非我之过错，亦为我之过错。”

流光摇曳，最终汇聚在了音歌身体上方。

“神女慈悲。”

音歌缓缓睁开了眼，眼中似乎藏着天地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