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冲一口接着一口把桌上所有饭菜都吃下肚,连女人给他倒的水都喝得一滴不剩。
女人出来,问他吃饱了吗。席冲扭捏地点点头,又说了遍谢谢。
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本来变声期已经过了,没准是在山里吹了两天,把嗓子吹坏了。
女人没问席冲从哪来,只问他要去哪。
席冲想了想:“县城。”
“你怎么去?”
席冲不说话了。
女人说:“我男人正好明天去县城送货,可以拉你一程。”
女人的老公半夜才回来,是个爱笑的豪爽男人。他听女人说了席冲的事,过来好奇地瞧了几眼,问席冲是离家出走吗,家里人这会儿肯定着急死了。
席冲不想说话,但他是女人的老公,女人很好,所以他低声说:“我没家里人。”
“没家里人?”男人诧异。
“嗯。”
男人还要说什么,女人过来拉走他,嘀嘀咕咕了几句什么,之后男人就不再来继续问东问西。
席冲在女人家睡了一晚,他自知身上脏,没睡床,要了一床席子,铺在地上就睡了。
天亮后,他坐上男人的三轮车。出发前女人抱着婴儿站在门口,叮嘱男人开车要小心,记得把东西都买回来,男人笑呵呵地答应。
女人转过身,看了看席冲,没说什么,递给他一袋蒸好的土豆,让他路上吃。
席冲抱着土豆,深深垂着头,在寒风中到了县城。
刚进县城,席冲就跟男人道了别。
他怕席江林这时已经从派出所出来,正在县城找他,所以不敢走大道,只往偏僻的小路走。
他先去了妇联,本想问问去过他家的人知不知道高昔青去哪了,但时机不对,妇联关着门。
没有时间耽搁,席冲只好转身,往车站走。
没钱买车票,席冲低着头,避开检票员的视线混在人群中,挤上了火车。
火车鸣笛,在晃晃悠悠中向前驶去,如同一条蜿蜒的龙,不急不慢地穿梭过连绵不绝的山群。
席冲被挤在门口,黑而亮的眼珠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山。
他生在山里长在山里,这是最后一眼了。
他不会再回来。
第18章
席冲下了火车,觉得自己身上又酸又臭,跟流浪汉没什么区别。如果这么去找游阳,肯定又会被那小子嫌弃。
他进了车站的洗手间,囫囵洗了把脸,咬了咬牙,头一低,硬生生让冰冷的水流浇在头顶上。
还是没忍住低声骂了句,席冲浑身鸡皮疙瘩都被激出来了,感觉在山里都没这么冷。
他忍着哆嗦搓了搓头发,又把耳朵脖子洗了一遍,直到快冻死了才跺着脚关了水。
掀起衣服随便擦了擦,走出洗手间,迎面的冷风又让席冲头皮一紧,骨头缝都钻满了寒气。
他裹紧衣服,顺着出站的人流,走出了火车站。
按着记忆,席冲找到游阳小叔家楼下。
他蹲在花坛前,双手揣在兜里,等着游阳现身。可从白天等到黑夜,连游阳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正纳闷,就看到一辆车开过来,车灯刺眼,耀得席冲眯起眼。
他皱着眉,看到一大家子从车上下来,副驾驶的小子吵吵闹闹,手里抱着一个大玩具盒。
游阳是最后下车的,手里空空,乖巧跟在他们后面,拖沓着脚步往楼里走。
进楼前,游阳似乎感受到什么,回头朝席冲的方向看了眼,随即愣住了。
席冲没动,蹲在地上和他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对视。
但很快,游阳就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