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生辰,皇帝就二十岁了。旁人家这个岁数,孩子都有了,皇帝似乎还没开窍。
齐国公年过五十,知天命的年岁,都可以做皇帝祖父了。他在想,他家孙女若是不成亲,他也会头疼。可皇帝如今没有父母,李家长辈们畏惧她,恨不得远离,也不敢来招惹她。
君臣二人各想各想的事情,雨水太大,齐国公走不开,皇帝令人奉茶,又取了些点心。
外间乌云沉沉,殿内便暗淡下来,齐国公端起茶品了品,余光瞥到皇帝,她正看着屋外发呆,似乎是有心事。
皇帝想起今日下跪的那人,她阖眸,心中恨意与心酸交叠,便道:“无事。”
皇帝年岁不大,心事重重,手段狠辣,齐国公虽说年长,可与小姑娘到底说不到一起去,索性不说话,盼着大雨快些停下来。
君臣无言,殿内沉寂,两人皆无言。
等到天黑,内侍长冒雨而归,却没有进殿,而是拐入廊下,去找原浮生。
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原浮生坐在偏殿,看着药炉,乍见人来,起身行礼:“内侍长。”
“我从左相府而来,刺客确实是颜家人。”
原浮生闻言,心凉了半截,“是谁?”
“左相旧日部属,唤无情,是她身边的人。”内侍长无奈极了,“若是其他人,大可辩解,可这是她的嫡系部署啊。”
“可找到刺客了?”原浮生何止心凉,觉得脖子上一股凉意,万一闹起来,群臣岂可放过颜家。
行刺陛下,如同谋逆,无情确实太冲动。
内侍长浑身湿透了,道:“我来时,人还没回来,若天黑不至,左相说她会来宫门口请罪。”
“我知道了,谢内侍长。”原浮生行礼道谢。
内侍长去更衣,原浮生坐下来,靠着药炉,浑身热得淌汗。
突然外面闹了起来,声音嘈杂。
难道是没找到刺客?想到这件事,原浮生浑身发麻,急忙出去。
殿内的齐国公见到活生生的人后,吓得站起来,袖口不小心拂落茶盏,突然失态,他急忙与陛下请罪。
颜执安带着无情来入宫见皇帝。
皇帝坐在灯火下来,十分冷淡,同齐国公摆摆手,“卿且先回府。”
这是活生生的人,且是自己旧日的上司,齐国公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秦逸上前来唤他:“沈相,这边请。”
齐国公看着面前震惊、平和,将风雪揉于己身的女子,死而复生,恍若神话故事。
明元元年,左、右二相皆丧于风寒,病症让人无力,可这样的事情总会惹来闲言碎语,说是皇帝容不得二相,私下解决两人。
谣言止于智者,他是不信的,离奇的是皇帝从未去制止,更从未想过去辩驳。
她更像是放纵谣言,民心不安,李氏惶恐,对她也是越发尊敬。
可谁能想到,左相死而复生,活生生地站在朝堂上。
齐国公吞了吞口水,同皇帝揖首,走到左相跟前,又同她行礼,对方还礼,平和淡然。
殿门关上,原浮生匆匆赶来,内侍长不在,她不敢轻举妄动,但见到秦逸站在一侧,她忙上前询问:“何事?”
秦逸动了动嘴,但不知道如何称呼,如今的左相是应相,里面那位便不是左相了,思来想去,她还有一重身份。
太傅。
她说道:“颜太傅来了。”
乍然听到‘颜太傅’三字,原浮生愣了愣,但颜姓便让她想起了颜执安,两人对视一眼,秦逸叹气,道:“我有些糊涂了。”
原浮生糊弄一句:“我也糊涂。”
殿内点了灯,铜枝灯上有九盏灯,将殿内照得清楚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