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感染风寒,不肯吃药,一日复一日,寒气入肺,刚过殿门就听到了她的咳嗽声。
循齐欲靠近,右相唤住她:“别过来,小心过了病气。”
循齐恍如未闻,大步走近,眼眶发红,道:“疯子的棺木在上官家祖坟,您看?”
“挪出来,别脏了她的身子。”右相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旋即又是一阵咳嗽,循齐忙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摆摆手,反而抓住了循齐的手,“陛下,挪出来。”
“朕知道了。”循齐点点头,将水杯递至她的唇边,“老师。”
右相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水,转而推开她,道:“陛下,保重自己的身子。”
她再度赶人,循齐只当未闻,放下水杯,“朕在先帝的陵寝之侧,安葬疯子。”
右相欲拒绝,她说:“疯子是朕的养母,朕还未追封了,至于老师,朕会以右相之位下葬,至于您的名字,朕想了许久,不如取之一‘仪’字如何。”
右相看着她憔悴的面庞,拒绝的话吞了回去,索性闭着眼睛,“陛下高兴便好。”
“好,朕去安排。”循齐深深望她一眼,“朕去忙了,老师好好休息。”
她转身离去
右相叹息一声,靠着软枕,浑身无力,淡淡一笑,真是个傻孩子。
她仰首,望着横梁。皇帝以一己之力与朝臣对抗,护她一时。她阖眸,眼前浮现阿姐的容颜。
上官礼。
上官仪。
她笑了笑,喉咙一阵干痒,她忍不住咳嗽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她抓住身上的毯子,眼前阵阵发黑。
她缓过一阵,起身走到桌旁,看着桌上的画像,伸手轻轻抚摸画上人的脸颊。
初相见时,她十一岁。
分别时,她十三岁。
阿姐说她有喜欢的人,要去追问自己的梦中情人,那一别,再未见过。
她坐下来,痴痴地看着画像,想象着她在山野间生活,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姑娘如何活下来的呢?
二十二年了,她没有哪一日不想她。
她伏案痛哭,无法冷静。压着二十多年的感情,在这一刻迸发。
门外的循齐听着殿内的声音,仰首不语,她深吸一口气,抬脚离开。
回到大殿,她亲自打开空白的圣旨,提笔去写,可到了这一刻,她依旧做不到去赐死老师。
她顿了顿,放下笔,凝着殿内双龙柱,内侍长走近,悄悄开口:“陛下,左相来求见。”
“不见。”循齐摇首,她不想再听左相以大局出发的言辞,听够了,听厌了。
她低头,带着抗拒,内侍长说:“外面天寒,您若不见,她不会离开的。”
循齐的心又悬了起来,“让她进来。”
内侍长退了出去,颜执安便缓步走进来,皇帝坐在案牍后,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随着她走近,皇帝抬起头,指着一旁的坐榻,示意她坐下。
颜执安没有如她的意,而是走到她的跟前,提起衣摆跪下,这一跪,让循齐心中的野兽闯了出来。
“够了,朕不想听到你的声音,颜执安,你日日劝,日日谏,朕烦透了。”
她怒视眼前的人,恨不得将人赶出去。
颜执安微颤,低声说:“陛下不想见臣,臣也不想见陛下,可无法,臣得还先帝当年的赏识之恩,臣不能看着陛下徇私而被臣民唾弃。”
循齐精疲力尽,闻言,“为何就不能让她活下去了?”
“天道、律法、国法、家法,皆不能。”
循齐沉默,再度低下头,累到不想言语。半晌后,她说:“右相、高烧后不肯服药,太医说、风寒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