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车,张荣坐在副驾驶,黎茂生在后座突然说:“阿荣,你买下那间驾校还有帮他请的教练,一共多少钱?我给你。”
张荣刷着手机的手指突然收紧,片刻之后才说:“生哥,没有这个必要吧。”
“说个数。”
张荣回头看向他,有些自嘲地笑:“随我说多少都行?”
“你说。”
刘琨恨不得弃车而逃,他瞟了一眼张荣,过了许久,终于听他说:“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大赚一笔。”
“想好了告诉我。”黎茂生说,车窗上倒映出一张近乎陌生的神情,他盯着自己的脸,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停车!”
黎茂生下车后,他们又沉默地开了一会儿,刘琨忍不住说:“阿荣,我说”
“麻烦靠边停车,我也下去走走。”
张荣打断了他,刘琨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靠边停了车,张荣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幕里,刘琨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一个人开车回酒店。
十六岁那年的冬天,他也是这样一个人走在维港的暴雨里。
那天下午,他被父母叫到医院,他阿妈是个非常热情爽朗、说一不二的女人,张荣小时候常嫌弃她太粗鲁,两人没少拌过嘴,那天坐在病床上的女人说:“阿荣,我们把你叫过来,是要告诉你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得了尿毒症,做透析还能活一段时间,治到把家里的积蓄花完的那天,我就不治了,借高利贷治病我是不干的。”
父亲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像一道黯淡的影子,从小到大,梁素珍就是家里绝对的主心骨,他们家从摆摊卖早点到夏天晚上倒腾应季的水果,一应决策都由女人拿主意。
见他不说话,梁素珍又说:“我也想活,还去问过能不能卖房,可惜公屋的产权不是我们的,要不然卖了房子能换颗好肾,我们一家人租房也好,阿荣,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定数,你和阿妈的缘分就只到这里,但你和阿爸的缘分要长久些,等我走了,你们还要好好活。”
张荣记不得他是怎么从医院出来的,他在维港的街巷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好几个小时,绝望地寻找出路,他冻得嘴唇发紫,四肢都开始麻痹,直到黎茂生和刘琨找到他,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说,我阿妈要死了。
他们问了很久才问清楚,张荣说,我和阿妈的血型不同,要是我能把肾换给她就好了。
肾源加上手术的钱,变成了一笔不可想象的天价。
黎茂生让刘琨先回去报信,说找到人了。他把张荣带到自己那间隔出来的小卧室里,从衣柜底下拖出一个破旧的运动包,推到张荣面前,说:“阿荣,珍姨不会死,她还有很多年好活,你带她去好好治病吧。”
他蹲下来拉开拉链,那是满满一袋子钱。
张荣又开始发抖,他问:“生哥,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就算黎茂生在干世界上最丧尽天良的勾当,他也会当他的同谋。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炒股玩。”黎茂生说,他将运动包提起来塞进他怀里,说:“这是我攒起来准备买楼的钱,谁都不知道,现在给你。阿荣,这不是借你的钱,我给你,你不用还一分,等治好了你阿妈的病,你们一家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张荣双手捧着那个破旧的运动包,这份重量压得他直不起腰,他好几次想张嘴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黎茂生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明年春天,我就又能攒到这么多钱了。”
张荣一直是个很自负的少年,他成绩好、头脑活泛、交游广阔,虽然黎茂生比他大几个月,但在学校里,沉默寡言的黎茂生才是他罩着的对象。而从那一天开始,黎茂生成了电影里的主角,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张荣从此在人生的戏剧中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