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自己的房间里翻出很久以前的素描铅笔,画了一副窗外的景色,融雪过后,森林正在重新恢复生机,不少鸟儿出来觅食,给寂静的别墅带来更多背影声。
一旦重新拿起画笔,他就很难停下来,留昭画光了自己房间里所有空白的纸,他去问佣人能不能给他拿来更多素描纸时,站在他对面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只是沉默,晚间他没有等到画纸,反而发现自己房间里被搜走了所有的笔。
留昭气得恨不得砸了这栋房子,他什么时候来收走他房间所有的书?甚至是留茉的那些画集?留昭不想再翻开任何一本书,他满屋子乱转,撞上一个熟悉的女佣,正在收拾客厅被砸碎的花瓶,鲜切的白蔷薇散落了一地。
她看见他,眼神中露出一点愧疚的神色,留昭怔了一下,他蹲下来说:“对不起,我砸碎了花瓶,我来帮你一起收拾吧?”
“留昭少爷,我来就可以了。”
“你手指上有创可贴,是被花瓶的碎片割伤的吗?”
女佣沉默了一下,她收到过前任员工们同样的指示,但她还是不想让这个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小少爷愧疚,于是说:“不是的,是我之前不小心弄的,和您没有关系。”
留昭帮她把碎瓷片扔到垃圾篓,鲜花一支支捡起来拢在一起,它们还开得很漂亮,留昭说:“扔掉有点可惜。”
女佣没有说话,但她眼神中露出了认同的神色。
如果等待被报复的人和想要亲手执行报复的人都在忍耐,那他也能让崔月隐的忍耐变得更难熬一些。
接下来的一天,留昭跟各种他能遇到的佣人搭话,他问一个守在后山走廊的保镖:“你手上好多颗小痣,有点像是纹身没洗干净的样子。”
男人不敢跟他说话,但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衣袖试图挡住手背,留昭惊讶:“还真的是吗?孙思招人还有不能纹身这一条?”他蹲下去仔细看了一下那只手,想猜之前是什么图案的纹身。
第二天一大早,孙思就出现在他面前,留昭总觉得他眼中有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说:“留昭少爷,您今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一趟考试,我安排人送您去一趟学校。”
留昭惊讶地看着他,被隔绝在这栋别墅里,他差点忘了已经进入了考试周,日常生活的细节又一次浮现出来,他一下子紧张起来,跑回房间想看还没有专业书留在这边。
七点多的时候,他果然被司机送去了学校,还有一个保镖全程跟着他,留昭面无表情,内心充满了尴尬和难堪,他再怎么想要集中精神,还是近乎魂不守舍地考完了这堂考试。
李徽早早交卷离开,同一个考场的陈敏和杨志河过来跟他打招呼,还不等留昭说什么,一直守在门外的保镖就已经走过来说:“留昭少爷。”
教室里还在收拾着文具袋的学生都好奇地向他看过来,眼泪一瞬间涌上来,仿佛是崔月隐伸出了一只手,正将他从正常的校园生活里生生撕离,留昭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跟着保镖走出教室,混乱的情绪潮水一样在他心中涌动。
冷静,冷静下来。
留昭反复告诫自己,他想起南岭的丛林,从地底繁复的根系,到紧贴着地表的苔藓和菌类王国,蕨类植物,攀附树干的藤蔓,直到顶端茂密的树冠。
这是另一片深沉的海洋,他趴在其中,手中举着枪,安静地随着风声呼吸,寂静中他和森林共享一种绵延而漫长的生命,他还可以活很多年,而就像那片安静的树海,从昆虫到暗处的狩猎者,无数交锋与变化随时都在发生,在他年轻的生命中,从今天到今后的每个日子,现在看似坚不可摧的枷锁也随时有可能碎裂。
留昭含着泪转过头,对远方担心地看着他的室友露出一个笑,用力挥了挥手。
下午的考试他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