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先挪开视线，在他开口之前就挥手打断了他想说的话，“你不必说了。我是不会帮你们的。当初我就与你们说过，银子上的买卖，可以，要我卖国求荣，绝无可能！”

老叟看着他义正言辞的脸，喋喋笑了几声，左右无人，他慢慢站直了身子，竟比魏承先还要高大魁梧。他用不大流利的东耀话说道：“大公子……哦，魏将军，话不要说得太满了，怎么是帮我们呢？这是你我两军之间的合作。”

魏承先并不搭理，只用鼻子哼了一声。

老叟摊开手，不紧不慢的道：“你看，我们并不要你们的城池，也没有要你们的金银财宝，我们只是想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总之，只是想你带着你的士兵们休息会。”他走上前，与魏承先靠得近了，才敛住森冷的笑容，略略眯了眼，压低了声音说：“只要你不出兵，余下的，都不必你动手。”

“那是我父帅！”魏承先咬牙怒道：“我绝不做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是吗？大公子莫非是忘了……”老叟退开半步，像是“从新认识”般看了他一眼，说出来的话，却比这冰天雪地的冷风更刺骨几分，“你那亲弟弟，不就是你亲手捅死的吗？！”

魏承先脸上变色，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们东耀国不是有句老话，无毒不丈夫。你既然已做了这不仁不义的人，又何妨再做一次不忠不孝之徒。”老叟丝毫不惧，生硬的脸皮上又挂了笑，慢慢说道：“只要你不出兵，魏大将军的生死就与你无关。你弟弟已经死了，魏大将军回不来，这定北营，才能是你魏大公子的天下。”

他说着，一手握住魏承先的手腕，逐渐收紧了力道，脸上笑容不变，手上猛然用力一掰！

魏承先“嘶”声痛呼，退开两步，狠狠的望住他。

“魏大公子旧伤未愈，不如回去再养一养。”老叟躬下身，驼着背，重回一副落拓模样，连声音都伪装得苍老起来，“你看这大雪即将封山，为了将士们的性命着想，魏大公子不得不固守军营。这样一想，是不是又为国为民了？”

他哈哈笑着，拄起拐杖，在雪地里踩出浅薄的脚印，明显有深厚的功夫底子在身。

魏承先握住手腕，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不多时，雪花将脚印逐渐覆盖，魏承先终是翻身上马，绕了一大圈路，才往定北营去了。

……

楚明熙回到靖远公府时，天色已薄暮了。想是雨雪初停，院子里还覆着一层残霜。

魏清辰正在书房里沉默的看着一卷兵书，那些字句并不艰深，可她心里有事，需要打叠起十二分的注意，才能将书读得入心。

楚明熙缓步走到房门外，静静的看着书案后的人。她的脊梁挺直，神情专注，灯火在她身边晕出一抹橘红色的光泽。

仿佛心有灵犀般，魏清辰忽然从书页里抬起头来，隔着半间书房，望见了她的世子妃。

楚明熙穿了一身素色袄裙，肩头披着一袭纯白色的绒领披风，淡淡雅雅的站在门扉处。

庭院深广，在她身后铺着雪后初晴的暮光，她略略仰起头来，看着起身向她走来的魏清辰，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

片刻后，她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回来了。”魏清辰说着，抱紧了她。

楚明熙在她怀里抬起手臂，环住她紧致的腰身，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想你了。”好一会，魏清辰闷闷的道。

她的声线不似从前那般轻松明快，倒像是带了一点儿小小的委屈，和许多难以言说的沉重心绪。

楚明熙也没有像以往那般冷清矜持，反而收紧了手臂，往魏清辰的怀里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