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辰认得这幅字,许久以前她第一次来这御药堂寻楚明熙,第一次开口向她求亲,便是在这间房里。她手里擎着茶盏,想着彼时总总,竟如昨日,又仿佛已过去了许久。
楚明熙处置好手上的事情,缓步上了二楼,在她走进雅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境。多年前初相识的少年,隔着半座明堂,数载时光,在同一个房间几乎相同的地方回过身来,午后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徐徐落满书台,她的轮廓已不是从前的青涩,却如玉质娉婷,连侧影的黑暗都遮不住那一份俊朗。
“嗯?”魏清辰微微偏过头。
楚明熙这才觉出自己的失态来,她垂下眼眸,款款上前,很平和的道:“怎的来得这样早?还以为你会迟些才来。”
很好,掩饰住了!楚明熙宛然一笑。
“碰上些有趣的事,想与夫人分享,便提早过来了。”魏清辰将茶盏搁到角几,自自然然的牵住她的手。
“哦?”楚明熙也学她方才一般,俏皮的偏过头:“愿闻其详。”
“近来咱们药堂是不是遇着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魏清辰开门见山的道:“我在西市遇着楚修了。”
楚明熙听着她说“咱们药堂”,心中本是微微一暖,待她提到楚修,脸色立即冷了下来,“他在西市做了什么?”
在西市遇着楚修不算什么稀奇事,魏清辰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甚至立即想到了御药堂,既然提了,必是事不寻常。
魏清辰与她走到角几两头,分别坐下,才道:“他去见了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六公主自己选的驸马爷,黎少华。”
她说这句话时忍不住觑了楚明熙一眼,却见楚明熙蹙着眉,完全没有因为“黎少华”这个名字而起波澜,反倒是露出一点儿困惑的神情。
“文馨皇姐与三表哥是亲兄妹,三皇兄立府时封了齐亲王。他们的母妃,是宫里的嘉妃娘娘。”魏清辰将几人关系解释了一遍,最后道:“嘉妃娘娘本名姓陈。”
楚明熙豁然开朗,续着她的话道:“这个陈,亦是保和坊大东家陈宝荣的陈,保和坊是嘉妃娘娘母族里的产业。”她冷冷一笑:“所以楚修这是与保和坊搭上了吗?”
时辰已经不早了,青黛过来说马车已备,小夫妻两个拾掇一番,又往靖远侯府去了。回程中,楚明熙将上月里正宁府虎骨换成了狗骨一事与魏清辰分说,魏清辰手里正把玩着两只玉骨核桃,闻言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道:“保和坊的手伸得这么长吗。”
敢来暗算她媳妇儿,这是欺负御药堂后头没人吗!
楚明熙见她眼中已显了恼怒,也有些无奈:“宫里的供奉有多少人眼馋,三年一选,保和坊哪年不闹出些事。”
魏清辰眉头皱得更深:“往年也这样?”
楚明熙不得不伸出手,在她眉心轻轻一抚,“不必这般生气。御药堂自有自保的能力。”
魏清辰哼了一声,又问:“那楚修呢?你预备怎么解决?”
楚明熙这才真正叹了口气:“就现今来看,没法子解决。他也不是蠢的,这件事情一点儿证据都没留下。”
“没证据怕什么?”魏清辰挨着车壁伸展了长腿,笑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夫人没听说过南衙行差么,没证据也能审出证据来。”
楚明熙心念一动,大约明白了什么,看着她很少见的带了一丝儿狡黠模样,反倒觉得生动又好笑。
魏清辰支起车窗,叫来康泽,吩咐几句。康泽点点头,调转马头,立时往南衙官署而去。
马车穿过小半个京城,回到靖远侯府,魏清辰送了楚明熙到二门上,竟不回思华堂,仍旧从东门出来,骑了马走到长街,康泽带着一队南衙禁卫,已在街头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