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呀呀的呐喊。

他的脸色有点冷,但没有更多的表情。

“李先生,”蒋诚突然叫他一下,“以下的话,我仅代表我个人。”

李检略微动了下下巴,幅度轻微地点头:“您讲。”

“严家反社会的基因可以追溯到三代以上,严左行的叔父就是因为这种恶魔基因在挑战极限时坠崖身亡;严左行为人残忍、冷酷、杀了十根手指也数不清的人,他的婚姻没有爱情,只是为了扩大商业版图;他的大儿子伪善阴狠,强奸了自己的异母亲弟,还逼迫他生了孩子,他的每一个孩子都看似正常,但却比常人更加冷血。”

“我与严怀山共事三十余年,从我认识他起,我就知道他是反社会人格。他见证我与爱人踏入婚姻殿堂,我目睹他的独子呱呱坠地。我可以告诉你,在严左行的养育下,他几乎与严左行无异,但是你觉得?汌像他爷爷那样无情吗?”

蒋诚的语气很平静,但额角鼓起了青色的血管,他看着李检,略微勾起嘴唇:“你们也有儿子,你的儿子也与众不同,但是他像严左行吗?”

李检垂搭着很薄的眼皮,上面有淡淡的毛细血管分布着,眼珠滚动顶起眼皮,时而鼓起。

“严左行杀人的欲望无法克制,”蒋诚缓缓道:“但与他极其相似的严怀山却没有杀过一个人,他今年已经57岁了,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杀人。他不理解我和我老婆的爱情,却在为严在溪而忍耐。严在溪把他不多的爱分给了严怀山和?汌,?汌的诞生可能并不被期待,他可能也不理解爱究竟是由何构成,又如何诞生,但他仍旧体会过爱,在他自己并不知道的时候,学会了爱人的能力。”

“你给他的爱比严在溪多得多,你甚至还有多余的爱留给你们的儿子。反社会这种病,无解,但爱是可以拯救末日的良药。”

李检愣在原地,蒋诚站起身绕过他,把手上的空罐子扔进李检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十岁后,活着的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是你送给我的,谢谢你救了我。”

李检蓦地抬头,对上蒋诚温和的视线:“这是?汌委托我跟你说的话,他还让我提醒你该戒烟了,烟的味道藏得比你想象中还要深,是刷了再多次牙也洗不掉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

桌上的U盘被握进手心,外壳包裹的金属一直被暖热。

三周后,嘉青市警方发布通告,已于昨日凌晨逮捕一名逃窜多年的连环凶犯,该人犯案次数之多,手段之狠毒让警方都心生后怕,几起压在卷宗库深处的悬案随着该犯的仓忙落网而重现光明。

犯人是在外省被逮捕的,被押送回嘉青的时候李检也去看了。

是个很瘦小的男人,一只眼睛瞎了,完好的左眼看起来很冷静,哪怕是面对记者的“长枪炮弹”都无所变化。

站在李检身边的是警亭的两个法医,正在聊天,说这个犯人好像是确诊了精神疾病,是反社会人格极其严重的心理变态,恐怕这次检方的官司不好打。

李检没有侧目去看他们,在犯人被压回警亭后,转身离开,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推开车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雪花很大,像凝结成簇的盐晶。

大地变得寂静,雪落下来,吞没了万物的声响,变得沉默。

李检站在警局的大门前,仰头望向天空。

那里有一大朵云在燃烧,灰烬飘下来,落在他额头、眉毛、眼睛、嘴唇、鼻尖的那颗黑痣上,融化成水。

万千的雪花间,他好像看到有椋鸟盘旋。

风很短暂地钻进门缝,一团雪片打了旋,被纳入温暖的接待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