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检愣了一下,稍清醒了。
他想起父母白天说过今晚不在家,叮嘱他看好小汌。
父亲出门时一反往常那样,转过身,大掌在李检柔软的发丝上揉搓了两下。
父亲并非一个温情的人,或许在他成为李检的父亲前,算得上一个温柔的男人,但李检的诞生改变了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打破了父母恩爱的虚妄。
一个带着期待降临,却让所有美好的愿景被打破的孩子。
在李检今天之前的记忆中,父亲好像从来没有这般对他展示过亲昵。
李检仍记得那时,父亲掌心的温度,与干燥并不柔软的、生硬中带着砂纸刮过的粗糙。
“你害怕……闪电吗?”李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道。
小汌没有说话,他紧紧抿着嘴唇,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蜷缩在单人床上微微颤抖。
雷鸣轰隆着,隔了糊着白漆的墙壁而来。
房子的墙体太薄,雷声震彻中,房子仿佛也跟着震动了,风声呼啸着席卷了窗外那棵老树的枝桠,伴随着磅礴的雨声而来。
仿佛一辆绿皮火车亮着澄澄的头灯,在岑寂的雨夜中,李检站在碎石子填满的轨道上,那辆绿皮火车呼啸朝他驶来。
而后狂风大作,轰鸣着,穿过他逐渐透明的身躯。
那时候的雷声很特别,以至于即便李检忘记了那天的事情。在很多年后,听到绿皮火车驶入轨道的声音时,他仍旧会下意识地抚上左侧陡然悸动的心脏。
李检清醒了不少,他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撑起身,半跪在床边。
“我陪你睡,往里面去一点。”他拍了拍床沿,小汌没有拒绝,蛄蛹着肉乎乎的身躯朝墙侧让了一些距离。
李检弯腰从地上拿了自己的枕头,灵活地爬上去,钻进小汌的被子里去。
床并不宽,两人手臂贴着手臂,脚丫挨着脚丫。
李检感觉到小汌的颤栗,轻轻把手臂打在他身上,回忆着母亲过去曾哄睡自己时哼唱的低柔的小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声啊,
琴声儿轻 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啊……”
耳旁的声音渐渐小了,李检轻拍着小汌的手臂也变得沉重、迟缓。
他的手掌很薄,骨头也窄,很轻地搭在小汌厚实的脊背上,把小汌拢进并不宽广的胸膛间。
李检狭长的眼睛半耷着,里面浅褐的眼瞳在窗外接连的闪光下无数次亮起。
小汌还是睡不着,他盯着李检逐渐失神的漂亮眼睛,像断了引线的宇航员,终于在沉默无声的黑暗宇宙中抓住了一片脱离舱体的太空垃圾。
他或许再也得不到救赎,但在永恒的沉寂中,他却不再孤独。
李检又一次陷入了熟睡。
再一次被小汌摇醒,是两个小时后的凌晨。
大雨仍旧在下,没有减小的迹象。
窗外电闪雷鸣,树枝随着狂风挂落,席卷着拍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影子映在窗帘上,好像一只枯瘦狰狞的黑爪。
“怎么”李检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掩上一只微凉的手,“小点声。”
小汌在他耳边叮嘱。
李检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汌这才把手拿走,他离李检很近,李检能感觉到他身躯有点僵硬,像是不敢动弹,怕身下的床发出声音。
李检压轻了声音,问:“怎么了?”
小汌附耳,语气很轻:“有人进来了。”
“什么。”
李检脱口而出的问句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