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墙壁上的空白逐渐扩大,仅剩下李检的那张照片留在上面。
“我做到了,”严?汌将嘴唇贴在他耳旁,似私语,又似呢喃,附耳道:“你也能做到的,检哥。”
李检被严?汌环抱着,和照片上的他自己对视。
但是李检低低叹了一声,说:“我困了,睡觉吧。”
他从严?汌的怀抱中离开,稍微升温的胸膛又冷了。
严?汌看着李检离开的背影,目光沉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吃饭的时候,李检突然问严?汌:“你知道我为什么四年都没去看过我爸和我妈吗?”
说着,他淡笑了一下,补充道:“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我可能也不会再去了。”
严?汌正在给要吃肉肉的李赢夹菜,听到他这么问,刚伸到半空的筷子顿了一下,径直放下来。
李赢眼巴巴地看着他,李检提醒严?汌把那块肉放进李赢的餐盘里。
严?汌重新放完,才看向李检,他没有回答李检这个问题,而是说:“当年我看到你在吃包子,你问我是不是去上学,我说不是。”
李检目光一顿,神情淡漠地看着他:“我已经记起来了,你不用再说过去的那些事情。”
但严?汌却执意要揭开自己被埋藏在童年的、伤疤下无法愈合的、血淋淋的口子:“我是去精神病院治疗的。”
李检轻微地皱了下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当年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小汌去过精神病院,但是因为那场高烧让他在杀人后的惊骇中一同忘记。
现在严?汌仍旧要说,无非是想劝阻他。
但有些事李检却不得不亲自去做。
“那个年代精神病院对我这种病人,最好的疗法就是切除额叶,但是我爸不同意,他们对我用的是轻微电击疗法。电流透过软片渗透我的躯体,那一刻我不能思考,我控制不住地痉挛、流泪、尖叫,这都不是我想要,我讨厌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严?汌盯着李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所以每一次去那里,经过那条街,路过那间早上总会很吵的学校,我都很讨厌,我恨不得冲下去,掐着每一个人的脖子,把他们都杀了。”
“他们太吵了,吵得我无法平静思考。”
“但是最后那一个月,我突然看到了你,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吃东西是那么的”严?汌的声音顿了一秒,他用了一个词:“虔诚。”
但当时李检只是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包子,因为包子对他来说并不便宜的价格,所以才吃的异常珍惜。
“我开始想要看到你,我明明讨厌那个精神病院、那个学校、那条街,但是因为你,我学会了期待。”
严?汌握住李检冰凉又瘦骨嶙峋的手:“我想要你用那么专注的眼神,看着我,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就像我看着你一样,不要让别的人分走你的目光,也不要为其他的东西后悔。”
李检却避开了严?汌的目光,他把手从严?汌手上拿走,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严?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在李检缓慢咀嚼,咽下一口饭菜后,他说:“把我爸妈的牌位从寺里撤走吧,他们不配。”
十八年前,父母对那个老人犯了罪,名为杀孽;十八年后,李检也对父母犯了罪,名为不孝。
他这辈子都不会去给父亲或母亲上哪怕一次的坟,敬哪怕一次的酒,他家中储物间的供台上也没有父亲或母亲任何一人的姓名。
他们终生不见,恐怕下一世也不会相逢,两场罪行中,谁都无法解脱。
在离开餐厅去天山疗养院前,严?汌抱着李赢从餐椅上下来,起身时瞥了眼李检方才坐过的位置摆着的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