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玫。”

蓝牙耳机里陈山野的声音骤然终止，阮玫看着消失了一年多的黄鸣彦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时恍惚。

茂密的树冠将月亮掩盖得严实，静止的树叶把天空撕扯得细碎。

路灯含着一口黏稠的黄，男人冠冕堂皇地站在那圈昏黄下，眼耳口鼻都变得模糊不清。

就像在褪色的记忆里一样混沌。

奇怪……黄鸣彦以前是长这样的吗？

好像是的。

微垂在额前的细碎刘海，银色细框眼镜掩着狭长微垂的眸，穿的还是常见的蓝条纹衬衫，袖子叠起挽到臂弯，一手在身侧下垂，一手插进烟灰裤袋里，英俊，斯文，温柔。

又好像不是。

黄鸣彦早已不是那位在运动场陪她跑圈减肥、在赢了校际篮球赛冲到观众席上将她抱起拥吻、身上总洋溢着初春暖阳的少年。

阮玫看不透那镜片下的眸色，也不想懂了。

“阮玫，发生了什么事？”

如春天暖潮一般的声音涌进耳朵里，阮玫回过神。

她没回复陈山野，脑子里开始跳出那些在心里演练过许多次的“重逢”场景。

黄鸣彦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低声唤她：“玫玫……”

阮玫倏地举起手，像交警拦住车子一样：“等等，你给我站在那里别动。”

她甩了甩右手，行，还能动，还没被气得发抖而没了力气。

阮玫两三步跨到许久未见的男人面前，举起右手，往后拉弓，松开，箭飞快地离了弦！

“啪”的一声脆响震得空气有了裂痕，黄鸣彦脸被打得歪斜，眼镜脱离轨道，挂在鼻尖处像颗摇摇欲坠的行星。

阮玫嘴角扯起一道微笑，笑着骂了句脏话：“黄鸣彦，谁给你脸让你出现在我面前的？”

黄鸣彦深吸了口气，正想扶好眼镜，又一掌风袭来。

啪！

额前的刘海不停摇晃，眼镜又往外掉出了一些。

“还是说，你是来还钱的？”阮玫甩了甩火辣辣的手，摇着头轻呵了一声。

“对不……”

啪！

黄鸣彦被打得后退了一步，眼镜终于狼狈地坠落，摔进摇晃的树影里。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不配。”

阮玫用力过度的右手开始微颤，她攥成拳，微长的指甲嵌进发烫的掌肉里。

她直视着黄鸣彦的眼眸，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冷静。

她在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阮玫，你争口气，千万别哭，别怂，他不配。

这时耳机里有声音传来。

“别打他了，手疼了吧？也别跟他起冲突，小路上有人吗？站到路灯下，不行就走到隔壁老太太院子门口，我现在过来。”

自从那男人一出声，陈山野立即掉头往阮玫的店铺方向骑，耳机里每响起一次巴掌声，他的心脏就被捶上一拳，胸腔里的空气鼓胀到令他有些反胃。

不到五分钟的骑行路程，陈山野觉得好漫长，马路上的车和人都走得好慢，道路被一颗颗路灯拉得细长弯曲。

他对着耳机说话，也像对着空气说话。

他听着耳机里阮玫的粗喘，阮玫的嗤笑，阮玫的故作轻松……眼皮不由又跳了两下。

陈山野觉得，怎么会离阮玫那么远，远得他无能为力。

树叶声沙沙作响，黄鸣彦没有捡起眼镜，微垂着头，还是说了声“对不起”。

“所以你来干嘛啊？装死怎么不装久一点？要还钱就快点，还了之后马上给我滚。”

阮玫后退了一步，在黄鸣彦面前摊开丝丝刺麻的手掌：“利息我就不跟你算了